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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通话陆卓信已经等了三天。
安莱也不清楚言薇到底要留在南区做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陆叔，再等等，薇薇姐会来的，她不会有事的。”
北区之行真的让这个孩子成长了太多，宇宙军里所有看着安莱长大的人都能感觉到，她变得更加成熟了。陆卓信既欣慰，又心疼。
安莱将北区的见闻都讲了出来，确认宇宙神的存在后，大楼上下所有人都欣喜若狂，频频有人询问陆卓信下一次行动的时间。但他给不出答复，还有太多谜题没有揭晓，而真正手握兵权的言薇还没有下落。
通讯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告知来意后，言薇便挂断了通话。直到半小时后，陆卓信在监控里看见她踏着夜色抵达了宇宙军的大楼，一同出现的还有a005。
不等他开口，安莱便先一步拔腿冲了出去，直直扑到言薇怀里，带着哭腔道：“薇薇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薇不由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来见你了吗。”
李湛明站在一旁，挑了下眉，目光冷冷地盯着安莱，不耐烦地啧了声：“小鬼，带路。”
安莱抬起头看他，想还嘴却又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后猛地顿住，于是话语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哽住，只能又惊又惧地瞪着他。
言薇轻轻拍了拍安莱的肩：“走吧，你陆叔在等着我们吧。”
小姑娘点点头嗯了一声，拉起言薇就往里跑。
这一次没有去到二楼的办公室，而是拐进了一楼左边走廊的一间会议室，里面坐着几个生面孔，言薇只认识陆卓信和秦玉蓉。
“言薇？你还真是让我们提心吊胆啊。”一个青年打量着她，开玩笑道。
陆卓信给她一一介绍在座的人，言薇记了个大概，知道了他们是在宇宙军里分管不同部门的。也得知了说话的这名青年的名字：辛百川。
“这位是a005先生吧。”陆卓信的视线划过言薇身后的男人，对方侵略性太强的目光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友好的回忆。作为一个机械人，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他都不可小觑，毕竟在手稿交换情报的那一晚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
言薇的笑容倒始终令人感到友善，“他叫李湛明。”
落座后，陆卓信道：“不用拘束，以后大家都是同伴，盟友。”
言薇也不打算绕弯子，便直接开口道：“陆主席，我只想问一件事。”
“你说吧。”
“十月份的那次行动，我听说你们的人去了指挥部，计划直接把指针管杀死，你们是怎么知道执政官在指挥部的呢？”
陆卓信说：“除了谭仕敬，没有人真正见过执政官，我们只能根据谭仕敬每次与执政官交谈都是在指挥部来推测的。”
他们有人在机械部卧底，想要知道谭仕敬的动作不算很难。但问题却是：“如果连谭仕敬本人也没见过执政官呢？他们在指挥部联系，并不意味着执政官住在指挥部里。”
陆卓信道：“但执政官必须杀。”
安莱举手说：“所以要先把他揪出来！”
“言薇，你是有什么别的发现吗？”秦玉蓉忽然出声，看向她。
“不算发现，只是一个猜测。我觉得执政官可能不是人类。”
她话音一落，不等众人作出反应，室内每个人的光屏都忽然传来了消息接收声，言薇道：“你们可以看看这个视频。”
众人打开光屏后，果然看见了未知的id给他们发来了一个视频。视频是汪晓竹女士所讲述的往事，李湛明只截了几段较为重要的信息拼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三分钟的视频。
在言薇看来，这是相当漫长的三分钟，她静静地观望着在座每个人的神色，从惊疑到愤怒，从不解到震撼。有那么几秒的时间里，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汪晓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视频播放完，秦玉蓉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靠……这群科学家，真是……真是……”辛百川愤恨地出了声，目光再次瞥过视频中的汪女士时，却也顿住了。
言薇看向陆卓信，男人始终沉默着，眉拧在一起，面部的肌肉微微抖，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悲哀神色。
中心城的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一场灾难，出自人类之手，却又似乎不是人类的过错。没有人想要毁掉这颗星球，没有人真的想要毁掉人类，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人工智能的闹剧，但就连创造出它的人，也被它玩弄于股掌。
“把这个视频公布出去，给那些联盟的高层看看，让他们看看！这个诺亚，到底把人类当成什么了，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了！”有人怒吼道。
“对啊，给我们看有什么用，让谭仕敬看，让坐在指挥部里那些当官的看啊！”
“这个视频是哪来的？是真的吗？谁能担保？”
“这算什么……方舟计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么多年，我们是在跟一台计算机玩游戏吗？！”
“言薇，”陆卓信浑厚的声音出来，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你确定这就是真相吗？”
言薇冷静地对上他的视线，朗声说：“既然你们同意开这个会，还以同伴相称，那就应该相信我。我们有一样的敌人，也有共同的利益，信任是盟友之间最基本的要求。”
陆卓信目光一转，看了看在座的几人，“我信这个视频的内容，各位怎么看？”
几人面面相觑，还有人低声交谈，言薇静静等待着，直到一道声音响起，仍是名叫辛百川那位青年：“我们信，但有什么用呢？我们连这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么杀？”
陆卓信沉声说：“不知道在哪就找。中心城不是海，也不可能是海，更何况一台超级计算机也不是一根针。我们连找一个不会移动的东西的信心都没有吗！”
这次没有人再出言辩驳。
沉吟片刻后，秦玉蓉缓声道：“但我们若是想彻底阻止方舟计划，单单毁掉诺亚恐怕还不够。”
众人抬头看向她。面容和善的女人拧着眉，肃然道：“方舟计划让联盟损失了多少财力物力大家都清楚，即使毁了一个诺亚，还有联盟里支持这个方案的权贵在。”
言薇点了点头，接着说：“就算真的有人能登上方舟，也绝对不会是东西北三区，甚至南区的平民。我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只会被留在一个荒芜的星球上。”
陆卓信凝眉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开口道：“所以我们还是得推翻联盟的统治，中心城必须改头换面。”
有人突然叹了口气，语气漫不经心，甚至还带了点无奈：“扯了那么久的废话，终于聊到点上了。”声音里不加掩饰地带着微微的机械式电子音。
严肃的气氛被他一言捅破，在座几人却更加安静，一言不发，只目光复杂地往出声处瞥了几眼。而李湛明则安然抱臂靠在椅子里，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散漫。
言薇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对李湛明的话没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对谁，温声道了句：“不管做什么，耐心是很有必要的。”
陆卓信轻咳一声，思考片刻后，说：“但现在压根没有执政官这么个人，所以我们要推，恐怕只能从基层开始。”
“推不推，难道不是言薇小姐一句话的事吗？”辛百川不敢瞥a005，只看了眼言薇。
陆卓信转头瞪了他一眼：“只有兵，没有人心，可能被信服吗？”
“陆主席说的对，我们先前的方法失败，都有一个很重要的漏洞，只积攒了火力，但人力不足。”秦玉蓉神色凝重。
“那要怎么得人心？”安莱忽然出声问。
座上几人都陷入深思的沉默中。
a005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谁会给好处，谁的赢面大，人心就会向谁啊。”
众人皆看向了他。
极具辨识度的音色继续着：“你们宇宙军之前虽然顶着好听的口号，但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事，名声跟联盟差不多。现在，如果方舟计划披露，只要你们能让大多数人类看见理想化的未来，你们就能赢。”
他不知何时已经直起了身子，收起了懒洋洋的模样，眼神锐利冷冽，骤然平添了锋芒毕露的凌厉感。
像是不约而同的应和，言薇也正襟危坐，脸上挂着很浅的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座几人，最后落在主座的陆卓信身上。她平静地道：“陆主席，我来出好处，你们来执行，怎么样？”
陆卓信微微发怔，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言薇是又在做局，还是真心实意的想合作。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要的都是只是两座生态园和李湛明，这一点你们不需要怀疑。”
宇宙军的每个人其实都很难再真正相信她，可她提出的每一个条件都合理得挑不出差错。
陆卓信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道：“可以。但言薇，我们需要知道你的计划的全部，包括所有细节，你也要允许我们的人提出合理的意见进行修改。”
她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当然了，我的计划其实也算不上好，今天让大家坐在一起，就是方便讨论和完善。毕竟这是我们的家园，不是谁一个人的中心城。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改革家军事家。”
听完她的话，在场几人脸色略有缓和，陆卓信点了点头，“好，你继续吧。”
她一点点收起笑容，神色认真而诚恳，“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治愈辐射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几人通过一番番商议讨论，最终确定了计划，也统一了多处细节。
离开之前，陆卓信和秦玉蓉留下了言薇，李湛明也被支到了门外。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们要问什么。
“我听安莱说宇宙神不太正常，像是要枯萎了，具体的问题她说不清楚，但你今晚也始终没有提起。”陆卓信开门见山地道。
言薇站在椅子后面，视线落在空荡荡的会议桌上，轻声叹道：“对，它的净化能力和细胞活性都在变弱，但因为样本太少……不，是根本没有样本做参照，我们没办法得知它究竟需要什么营养物质。”
“假设上世纪初，也就是北区生态园刚建成的时候它处于壮年，而陨石时代是青少年时期的话，如今也差不多进入衰老阶段了。”
“你的意思是，宇宙神会死亡？”
言薇笑道：“陆主席，它或许确实是一棵来自宇宙的树，拥有特殊的净化能力。但只要是生命，就一定会有死亡的一天。根系承载能力、养分吸收运输的能力……都是有极限的。”
宇宙中每时每刻都在有新的生命诞生，同样也必定有死亡。
秦玉蓉沉默许久，“但你想到办法了，是吗？”
她身上有远超同龄人的淡然和从容，仿佛一直游刃有余。很多时候，陆卓信总会潜意识地以为她还留有后手，她还有退路，还有破局之剑……她竟然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或许不是个好办法，但已经是她现在能想到的最两全的办法。言薇抿了抿唇，抬头看向秦玉蓉，定定地说：“启动方舟计划。”
秦玉蓉朝门口看了一眼，仅片刻，目光移回言薇脸上。陆卓信开口问：“你是想让机械人替人类上方舟，去寻找宇宙树？”
她点了点头，垂下眼帘，“中心城不需要机械军队，但这些年往里投入的财力物力不是能轻易一笔勾销掉的，能在别处有用，也挺好的。”
“薇薇，你比我们清楚，现在只有a005能控制中心城所有机械人。”秦玉蓉轻声说。
言薇没有了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好长的文戏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