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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桑子默默瞥了他一眼。
“大师兄，我打算过几日便去凡间历练。”
“什么，”慕子安喉咙滚了滚，眼底的情绪压抑，“你要去多久。”
“既然是历练，定不会像往常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玩上几日就回来，或许是百年，又或许是千年，谁知道呢。”蒲桑子眼眸闪了闪。
“出去走走也好，这上千年我都一直缠绕在大师兄身边，有些东西应该放下的。”
“我知道，大师兄不喜我，往后便请大师兄放心，我会断了这不该有的念想，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任何羁绊。”
慕子安面上不动声色，可拿剑的手却是颤抖了起来：“你要同我划清界限……”
她摇头，自嘲一笑：“我们之间，这几百年来，大师兄不早就已经划清了界限吗？是我独自沉沦，该看清了。”
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口上，慕子安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用刀刺入着，疼得他喘息不过气来。
上千年来，他们从未有过分离，哪怕每日这般淡淡的，只要能见到蒲桑子，他就已经心满意足，而如今，她说她要离去。离开他的身边，和他划清界线。
就像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有一天告诉自己，她要出去闯荡，闯荡的路上，她会遇到自己喜爱的东西，她会把那份对自己独一无二的喜欢转变到那人身上，她会重新拥有第二个家，一个没有他的家。
慕子安唇瓣动了动：“以你的资质，完全不需下山历练，留在修行山就好。”
蒲桑子与他对视上：“大师兄，你让我留在修行山，我要如何忘却了你，我心意已决，还请你莫要再阻拦。”
她态度坚决，没给人商量的余地，而他慕子安，也早没了对着蒲桑子指指点点的资格。
静默之中，他点头：“既然已经决定，那便是照你心意就好。”
他沉得住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沉了几百年，蒲桑子也没打算淡淡凭着这三言两语就将人攻破，眼皮微抬，姿态放了下去：“既然要走，大师兄抱抱我，好不好。就像往常那般，离别时，大师兄都会抱抱我的。”
小时候黏人的习惯，让慕子安一片恍惚。眼前人似乎又回到了小时，每次他有事要离开几日，她总是哼哼唧唧地不舍，撒娇耍赖样样都来。他不忍，会耐心地哄着，俯下身将人抱住，会告诉她，自己定是快去快回。
以往是他离开，如今小姑娘长大了，也要离开了。
可她并未打算快去快回。
“不让抱了吗？也对，大师兄向来最是规矩的，你我都不是孩子了。”蒲桑子抬起的手便是准备放下，下一刻，猝不及防的。
他弃了手中的剑，将人一把揽入了怀中。
他弃了剑！
听着剑落地之声，蒲桑子嘴角勾起。清冷禁欲，向来以修行为大的慕子安弃了剑。
抱人的力道不轻，甚至，蒲桑子还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贪恋，鼻尖贪婪地嗅着自己的气息，手指攥住身躯，微微温热让他想要永远如此。
蒲桑子没动，站在那任由他将自己抱着。
直到半晌，他缓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将人搂住许久，这才松了力道，忍耐着分开了距离。
“也算是最后的念想。”蒲桑子主动开了口，很平淡。
“阿子，我……”
见他又要抬手触碰上自己，蒲桑子适时地在他即将触碰时往旁躲了过去，看着他微僵的神色，蒲桑子眉眼微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师兄请自便。”
话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慕子安站了许久，颤着手，清晰地感受着指尖上残留的姑娘家的温热，再抬起，在鼻尖细细闻着。
眼底不受控制地变得猩红，嘴角微不足道勾起，神色带着占有的变态和馋足。
有些东西，压抑久了，一旦打开，哪怕只是克制地触碰，尝试，都会让人内心最上不了台面的一面蠢蠢欲动，甚至无限放大。
蒲桑子回到院中就见那小丫头还停留在那根柱子旁，人偷着懒，嘴上哼着不知道什么调的小曲。这张脸以往倒是没见过。
蒲桑子走了过去，开口：“你是哪个师尊门下的。”
“哎呀妈呀。”她被吓得不轻，整个人往后一弹，一屁股就摔倒地上，龇牙咧嘴着，带着喜庆。
蠢萌蠢萌的。蒲桑子好笑地呵笑了一声。
“蒲桑子？”一双圆圆的眼睛水灵灵带着茫然地眨了眨，娇憨的少女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奇宝贝一般，傻笑了起来。
“是我们家小女鹅啊，抓包到我摸鱼了，嘿嘿嘿，我是个懒货。”
真就是看着都傻得很。蒲桑子手指勾了勾，小姑娘的身子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地上站起了身子。
“厉害，好玩。”
蒲桑子扬了扬下巴：“叫什么名字，哪个门下的。”
小姑娘脸色一瞬的僵住，磨磨蹭蹭地说道：“大花，就是个打杂的，还没拜师门。”
“鬼知道啊，别人穿书那都是女主或者女配，我倒好，现实生活是个打杂的，穿书了我还打杂，打杂就打杂，我还有个这么土的名字。妈妈呀，咸鱼翻身还是咸鱼。”
她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蒲桑子发觉，自己只有离徐谦也近身才会听到他的心声，但这小姑娘不一样，她只要能看见她，几乎就能够听到她聒噪的声音，哪怕闭眼看不见，也依旧能听见。真是奇事。
奇到她对自己上辈子的事情竟然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靠近，胡乱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摸狗一般：“该不会坏掉了。”
大花乐呵呵地，几乎裂着笑的嘴都要流下口水了。
“姐姐，香香，喜欢。”
“这么香香的姐姐竟然会被那禽兽囚禁到死，啊啊啊，想想都觉得可惜。姐姐别喜欢那狗男人，你喜欢徐谦也啊，他就是嘴上不会说，他就是个闷骚，人长得好，活也好，还喜欢给你当舔狗，多好。”
“对了，这老半天怎么没看到男主，跑哪去了，这么香香软软的老婆，你还不随时随地守着，你就不怕被人给你偷走，偷走了有你哭的。”
蒲桑子的手握成拳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的长相，怎么心思跟徐谦也一模一样的不正经。
大花被敲地呆愣了一下。
“姐姐，来吧，暴风雨般的蹂躏我，我不怕疼。”
……
蒲桑子：“你去，帮我通知修行山上上下下所有人，就说明日我便要去凡间历练，不必相送。”
大花点头，后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个人扯着一个大嗓门：“啊？你要下凡历练。”
姑娘眉毛一高一低地纠结住：这，我记得书中并未有这一段剧情，难不成是我漏看了？不应该啊，我都看了五六遍了，怎么会下凡，那我们男主怎么办。独守空房，以泪洗面？
看着她惊讶僵住，蒲桑子浅浅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没没没，我就是……”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脚步不受控住地转过了身，如同被提线木偶一般，失去了自我的控制。
“没就行，最好弄得满山人尽皆知。”身后浅淡的声音传来。
蒲桑子与她背到而行，入了屋子。昨日累了一日，今日就该好生歇息歇息。
她这一觉睡得久，再睁眼，外面彩云密布，已经是黄昏。
拂手开了满屋子的花窗，慵懒起身趴在一户窗头上往外看着。
徐谦也走了，还真是样样不习惯。无人梳妆，无人更衣，也无人嘘寒问暖地询问着是否饿了，渴了。
她手指勾勾，桌上的茶杯飞落在手心中，但入口已经是冷茶，又并非是被人悉心所泡。徐谦也对泡茶很是讲究，温杯、投茶、摇香、洗茶、冲泡都很是明了。喝着喝着，便是将她也给喝挑剔了。
莫名心烦，蒲桑子随手将茶杯一丢，茶杯却稳稳地漂浮在半空，听话地飘回了原本的位置。
她又趴了回去，手指叩着窗台，一下、两下、三下。
随后，屋门被人叩响，传来期盼已久的声音：“师妹可还在休憩。”
手指的动作停下，略带着玩味地再继续敲着，指尖所碰的地方泛起一层一层青色的涟漪，分明是实物，却恍若水波，虚虚实实地让人恍惚。
房门打开，但面前空无一人。慕子安端着糕点美酒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走入房内就瞧见姑娘半坐半倚，懒洋洋地靠在窗台边，浑身慵懒不见丝毫规矩。发丝披散，白皙的手腕和脚踝，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风光。
慕子安的眸光沉下，声音都带着一层低哑：“才醒？可是病着了。”
“可能是吧。”她也没解释，坐正了身子从椅榻上下来，自顾自地走到了桌边坐下。
看着他带来的东西，一笑：“这可是好酒，大师兄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我喝酒。”
慕子安愣了愣，目光落在她光着的双脚上，蹙眉：“去把鞋穿上。”
“无妨，我又不出去。”蒲桑子拿起一块糕点咬上一口。
她没以往那么听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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