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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丽敏一身浅色翻领衬衫，黑色半裙。一头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支木枝固定，露出天鹅般优雅的细长脖颈。脸上不施粉黛却削减不了她的半分美貌，反而如出水芙蓉般，有一种轻柔纯净的美，更不用说她微微勾唇，笑容恬静，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小辈模样。
但在沈红霞眼中，却觉得郑丽敏会装得很，故意在沈立轩面前装出他喜欢的模样。
她就说立轩怎么会喜欢上娇纵大小姐。
沈红霞见着郑丽敏，张口就是阴阳怪气，“这丫头长得真水灵，得不少男同志喜欢吧？难怪我家立轩赶着来提亲。”
简母脸色一变，正要发脾气，一旁老太太倒是开了口，“这姑娘眼光倒是高，只看上了轩小子。”
老太太慈爱地瞧着郑丽敏，“是叫敏敏吧。和我们轩小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年多大啦？”
郑丽敏微笑着一一回答了老太太的问题。
老太太乐呵呵道：“诶呦，这丫头，笑起来真好看，我这老太太看了都喜欢得紧。难怪轩小子赶着来提亲呢。”
郑丽敏随着老太太的话看向沈立轩。
沈立轩抿了抿唇，耳根子悄悄红了。
沈红霞见杜婶一句话帮郑丽敏解了围，几人仿佛她不存在一般聊得开心，撇了撇嘴，“郑丫头跟我家慧颖一般大吧，不是毕业了在糖厂上班，怎么还在学习？”
老太太接道：“学习好啊，学习才能进步。才不会像有些人，一天到晚只会挑别人毛病。”
沈红霞知道老太太说的是她，她急眼道：“杜婶！”
老太太抿了口凉白开，悠悠开口，“你还知道叫我杜婶。四十好几的人了，别不懂事。你还不清楚我今天为什么会在这吗？”
老太太是杜氏一族中颇有威望的长辈，家中孩子各个都身居高位，沈红霞并不敢得罪。
她看向沈立轩。沈立轩今晚只在她问到郑丽敏时喊了她一声，其余时间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她咬牙切齿地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因为刚刚杜婶的话，无可奈何。
她憋红了脸，拿着茶杯直灌水。
几人聊得正欢，就是不进入正题。
沈红霞等了许久，不愿再在郑家多呆，坐直了身子，摆着长辈的谱，插嘴道：“既然两个孩子看对眼了，我们今天过来就是谈谈聘礼的事。”
杜奶奶：“瞧我这老太太，一见敏敏就喜欢，差点忘了正经事。”
简爱雅点点头。
沈红霞继续道：“聘礼我们就按市价，一百块钱。”
简爱雅脸色一沉。沈立轩是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她本没打算多要彩礼，但是这一百块钱，按的是哪门子的市价。这市里哪个结婚的，彩礼低于150元的？她看向杜婶，这一晚上她也看出来了，杜婶才是那个主事的。
老太太斜睨了眼沈红霞，接过话来，“敏敏她妈，他姑的意思是现金我们给一百元。除了现金，该有的三转一响，一样都不会少。”
这时，不仅是沈红霞瞪大了双眼，就连简爱雅都吃了一惊。
“这……这也太多了……”她看向郑兴国。
郑兴国道：“立轩，我们家不讲那些虚的，彩礼不必那么多，拿个150元就行，剩下的留着你们小家用。”
沈立轩有些尴尬，他知道对方是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多钱，就连沈红霞都不知道他在部队一个月津贴多少，自从父母去世后，他的钱都存着，部队里也没有花钱的地方，就这段时间退役住在姑姑家，交了几个月的伙食费和房租。
他正准备说自己有钱，老太太一把抓住他的手，假装没有看出对方的意思，连连道：“不多不多。敏敏这丫头这般好，轩小子多出点是应该的。除了三转一响，五金也该给敏敏准备。”
“五、五金！”沈红霞声音尖锐。
老太太没有理她，“敏敏她妈，这不会赚钱给老婆花的男人，嫁他何用。要嫁就要嫁我们轩小子这样的，赚的钱都给老婆花。”老太太看向郑丽敏，“敏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丽敏点头。
老太太得到认可，笑得眼睛眯起，眼角纹路更深，“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太太喝了口凉白开，又道：“我看了，两天后就是好日子，刚好又是个休息天，如果敏敏没有意见，婚期就定在那天，好不好？”
简母觉得太快了，正想拒绝，就听自家闺女脆生生应了一声“好”。
“好好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太太我就不多留了。”老太太站起身。见沈红霞还坐着，她抬脚踹了上去。
“哎呦，谁……”沈红霞惊呼一声，见是老太太，默默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她刚听了彩礼本就心里不爽，这会听到婚期就在两天后更不高兴。这场亲事没搞砸就算了，还要添进去那么多彩礼。
老太太垂眸看她。
她只好灰溜溜站起身，跟在老太太身后离开。
临出门前，老太太转身朝简母道：“敏敏她妈，咱们大人的事谈完了。总该留点空间给他们这对小情侣吧。”
简爱雅让郑丽敏送送沈立轩。
老太太拉着沈红霞健步如飞走在前头。
郑丽敏和沈立轩慢悠悠跟在后头。
两人走到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停下脚步。
“郑同志，明天我就提交结婚申请。”沈立轩同郑丽敏仅有一步之遥。
郑丽敏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她想起中山公园里拿书当三八线的沈立轩，没想到仅仅是确定了婚期，对方就不再保持着安全距离，她“噗呲”笑出了声。
“郑、郑同志，怎么了……”沈立轩尴尬后退。
“没、没事。”郑丽敏慢慢收了笑，嘴角笑容依旧，“不是说了吗，我唤你立轩，你喊我敏敏。都要结婚的人了，干嘛还叫得那么生疏。”
“……敏敏。”
“这样不是挺好的。”
沈立轩偏头摸了摸鼻子。
路灯昏黄，夜空中却有轮圆盘洒下清亮的光辉，正好照在沈立轩的耳廓上。郑丽敏以为自己看错了，垫脚倾身，瞧见他耳廓上的一抹红。
原来，硬汉也是会脸红的。
沈立轩却突然转过头来，一抹柔软擦过他的下颌线，霎那间他仿佛在对方眼睛里看到星光闪过。
两人俱是一怔。
郑丽敏率先反应过来，她微微往后挪了半步，若无其事道：“明天我也会一起提交结婚申请。还有什么事吗？”
沈立轩后知后觉，耳廓的红逐渐蔓延到了脖颈，脸上却半点瞧不出来。他再次看向郑丽敏的眼睛，却只在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模糊的身影。
“房子、房子我找了几处，你明天下班后有没有空，我去接你一起看房子？”
“好。”
一阵沉默……
树上“窸窣”声响，有鸟儿落在枝头，发出婉转悦耳的叫声，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沈立轩咳了两声，先开口，问清楚下班时间，同郑丽敏约定好，脚步一转先行离开。
他脚步匆忙，仿若逃离什么凶狠的猛兽。
郑丽敏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些别扭却撑着稳稳走路的脚步，她抿了抿唇，反而放松下来，勾着唇角回家。
另一边，沈红霞一回家就大发脾气。
杜慧颖很快就知道了郑家发生的事，“妈，就这么让哥娶她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沈红霞梗着脖子，谈到这个还一肚子火。
杜慧颖想到这几天别人口中的郑丽敏，仿佛真变了个人似的，她犹豫开口，“妈，或许她是真变了。”
“变什么变，你妈我今晚瞧着她就是个惯会装模作样，欺骗男人的骚狐狸精。”
她和杜慧颖在客厅等着，直到沈立轩回来。
沈立轩打开门，一看到客厅的人影，柔和的脸瞬间面无表情。他知道今天杜奶奶这事少不了一通盘问，径直在客厅坐下。
沈红霞：“你今天怎么回事，喊了杜婶怎么没跟我说。”
“姑，我说过，您同意帮我提亲，我自然不会喊杜奶奶。”沈立轩直视沈红霞的眼睛。
沈红霞别开眼，她的心思简单直接到郑家的人都看出来了，又何况是在部队多年，抓过间谍，审过犯人，一双锐利的眼睛让犯人无所遁形的沈立轩。她还在解释：“我哪有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沈立轩瞥了她一眼，她的话虽没有直接拒绝，但句句都在挑人家姑娘的毛病，这不是拒绝是什么。
见沈立轩依然面目表情，沈红霞气焰立时消亡，破罐子破摔，“我最后不还是同意了吗。再说了，那个彩礼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在帮谁省钱？乡下娶媳妇，谁不是给个十几、二十块就行，我可是说了个行情价，你呢，人家不同意就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杜婶开口说的那些东西，没有你的授意她敢随便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结婚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沈家虽然祖籍在乡下，沈父却好歹是个大队长，娶了个城里的老婆。沈立轩她妈陪嫁了个金镯子，两人就他一个儿子，虽然意外去世，但攒给他娶媳妇的老婆本可不少，这些其他人不知道，就连沈红霞都不清楚，他知道他年纪小，守不住钱，等办完了两人的丧事，从母亲藏钱的地方摸出钱财，毅然跑去当了兵。
何况他在部队里都没怎么花钱，因伤退役，部队又给了一大笔奖金，买个三转一响并没有什么困难。
他一直觉得郑丽敏是娇养的娇小姐，嫁给他是低嫁。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本以为没有了希望，没想到郑丽敏愿意嫁给他，那他更不能让对方受委屈。
虽然现在严打，结婚不能大办，但是别人有的，她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会有。
“彩礼我会解决，您别管了。”沈立轩留下最后一句，起身回房，不再理会身后跳脚的沈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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