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
“什么？你说你要娶谁？”沈红霞猛地站起身，身后椅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杜慧颖僵硬地扶起椅子，表情呆滞，“哥，你真的要娶郑丽敏吗？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虽然糖厂的谣言不是郑丽敏传的，她印象中的郑丽敏依然还是那个动不动找她麻烦的千金大小姐。一个人多年的秉性，哪里是说变就能变的。
沈红霞气得不行，她之前还言之凿凿沈立轩看不上对方，这才见了一面，就上赶着要娶人家，这不是打她脸吗？她气急败坏道：“你忘记你表妹说什么了？那姓郑的，从读书那会就一直跟你妹不对付，你竟然要娶她？再说了，她是什么身份，人家那是厂长千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是娶来供着，还是娶来欺负你妹的？”沈红霞边说边喘着粗气。
杜慧颖赶紧上前帮她顺着心口，宽慰道：“妈，你有高血压，大夫说了不能生气。”又扭头看向一旁的沈立轩，“哥，你就听我妈的吧。”
沈立轩没有说话。
沈红霞喘着气道：“要是那天你那战友父母上门的时候，我知道他们就是那丫头的父母，我才不会让他们进门。”
沈立轩继续沉默着。
他想起今天因为谣言跟他道歉的女孩，想起饭店中义无反顾帮陌生人说话的女孩，并不像表妹和姑姑说的那般，他反驳道：“姑，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你妹可跟她相处了三年，现在还在同一个厂子里。而你跟她见面不到一个小时，就说你妹误会人家。沈立轩，要不是你妹工作表现好被调走了，这工作早晚都得丢在那丫头手里。你还要说是我们误会了？”
“我……”
沈红霞打断他，“我听慧颖说那丫头长得好，身边男同志可不少。你不会也看上了她那张脸，所以才不管不顾地要娶她？”
“姑，我不是……”沈立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法改变两人对郑丽敏的看法。
他不知道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别人口中的郑丽敏和他见到的如此不同。中山公园一见，对方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并不是别人口中的娇纵大小姐。
他沉默片刻，依然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姑，若是你不同意，我也可以让隔壁杜奶奶帮忙提亲。”
“你、你是要气死你姑！”沈红霞发现自己说得再多还是无法阻止沈立轩的决定，眼睛一闭就往后倒。
杜慧颖：“妈！”
——————
几天后，沈红霞不得不陪着沈立轩到郑家提亲。
她做好了搞砸这场提亲的准备。没想到，沈立轩让她在楼下等着，没一会，扶着隔壁杜奶奶走了出来。
沈红霞面色僵硬，她疑惑地看向沈立轩，想要侄子给她个答案，结果沈立轩搀着杜奶奶往前走，没有同她解释的意思。沈红霞不得不开口：“婶子，您这是要到哪去？”
杜奶奶笑道：“这不是轩小子瞧着我四世同堂，好福气，让我陪着一起去郑家提亲吗。”
沈红霞笑得尴尬，她越发不喜那从没见过面的郑家丫头。她沈家好好一个小子，没见着她时多么孝顺，这会竟然阳奉阴违，请了隔壁杜奶奶这事都能瞒着她。这要是成了亲，是不是连她这个姑姑都不要了？
郑家丫头不能娶！
杜奶奶走了一段路，见她没跟上，停下来等她，“他姑，时间不早了，你快点。”
郑父简母已经从自家闺女那儿听到这个好消息。这天知道沈立轩要上门时，已经早早准备好，时不时看向门口。
直到听到人声，简爱雅和郑兴国对视一眼，两人起身迎了上去。
简爱雅：“立轩他姑，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
沈红霞没有接话，径直走进屋内。露出身后的沈立轩和一位小老太太。
老太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她推开沈立轩搀扶的手，腿脚利索地站在简爱雅面前，“你们就是轩小子喜欢的那丫头的父母吧。”
老太太个子不高，简爱雅微微俯身，“您是？”
“老太太我就是轩小子邻居，你们喊我杜婶就行。”
沈立轩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简母，“伯父、伯母。”
简爱雅：“你说这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沈立轩笑道，“听说伯父喜欢品茶，给伯父带了点茶叶，还有一点补品。”
简爱雅接过，递给一旁的郑父。
老太太点了点头。“上门提亲不准备东西，那是看不起女方，我们轩小子不是不懂事的人。”
几人在门口寒暄，沈红霞自己进了屋子。
她一进屋，眼睛就看不过来了。她知道郑丽敏家境好，没想到这样好，电视机、收音机样样都有。就连住的都是独栋小院。
哪里像她家，她和慧颖她爸两人都是双职工，也只能住在一套单位发下来的两居室里。
沈立轩来家住，还是另外隔了个房间出来。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这样骄奢的家庭，难怪能养出那样的丫头。
简母带着两人往里走，看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沈红霞，眉梢一拧，瞬间又松开，招呼道：“杜婶、立轩，你们坐。兴国特地泡了好茶，你们可得尝尝。”
几人在沙发上坐下。
杜奶奶道：“诶呦，我这小老太太晚上喝了茶睡不着，别浪费了好茶，给我倒杯水就行。”
简爱雅将注了水的茶杯挪到两人身前，又给杜婶倒了杯凉白开。
沈立轩道谢，接过杯子，掀开茶盖，上头漂浮着冲开的碧螺春，他用茶盖撇开茶叶，呷了一口，“好茶。”
另一边沈红霞接过杯子，杯子还没送到嘴边，又落到了桌上。她环顾四周，没看到郑丽敏的身影，脸色不愉：“你家姑娘呢？我们来下聘怎么也不在。”
“姑。”
沈立轩在简爱雅开口前，喊了沈红霞一声。
沈红霞只当没听到。
老太太拍了拍沈立轩的手臂。
简爱雅偏头和郑兴国对视一眼，他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前他们二人一起登门时，沈红霞还不是这样的态度。两人聊着孩子，一度引为知己。今天却像是来找人麻烦的，并不像来提亲的。难怪今晚还来了个老太太，看来沈立轩是知道他姑会作妖。幸好敏敏说了，沈立轩同意婚后搬出去住，不会和沈红霞住一起，她才能接受。而且刚刚看沈立轩那模样，是个会护人的。
她解释：“敏敏最近忙着学习呢。这不一学起来就废寝忘食，忘了立轩是今天过来。我去喊她下来。”
沈立轩开口阻拦，“伯母，不用打扰她。”
沈红霞却不依，“这提亲哪有女方不在的道理。”阻止不了沈立轩，也该让她看看，欺负她闺女，勾走她侄子的狐狸精长什么样。
简爱雅扫过沈红霞，脸上堆了笑：“立轩他姑说得是，我去喊敏敏下来。”一转身，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她给了郑兴国一个眼神，上了楼。
这几天敏敏回家吃了饭就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倒腾什么。问她就说在看书。
郑兴国确实给了闺女两本书，两人便也信了，不再好奇。
反正孩子在家里，不像陈毅似的三天两头不着家，他们也不多管。
简爱雅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温柔道：“敏敏，立轩来了。”
“就来。”
房间中。
郑丽敏仔细检查了一遍桌上初具雏形的小型制糖设备，才将其小心翼翼收进纸箱里。
其它工具还散落在桌上，她一一收进抽屉，扫了眼桌上的台历。
台历上用红笔圈了个日期，那是榨糖期的最后一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小型制糖设备缺了关键的数据，一直都没有成功。
她本打算若是成功了，或许可以凭借这个让郑父同意她在停榨期跟着师傅学习，若是不成功……
听说她前几天参加食品厂的招工考试结果这两天就能出来。
她有八成的把握能成。
若是不成功，她只好去食品厂，换一条路走。
她看向一旁装着模型的箱子，可惜缺少太多关键数据，短时间内，她想去制糖车间极为困难，只能寄希望于沈立轩，赶在停榨期前结个婚，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拒绝掉糖厂这份无聊的工作。
她才在想沈立轩何时会来提亲，简母便来告诉她人到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起身下了楼。
楼梯上就看到坐在沙发上依然身姿挺拔的沈立轩，以及沈立轩身旁的婶子，同杜慧颖有几分相像，想必就是杜慧颖的母亲，也是沈立轩的姑姑。
她毫不意外。沈立轩父母早逝，能帮他来提亲的长辈非这位姑姑莫属。
倒是一旁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不知是谁。
楼梯处传来声响，沈立轩偏头，一见来人，站起身来。
他脚步往前挪了半步，又收了回去。
“立轩，你别站着，坐。”郑兴国瞧见了沈立轩对自家闺女的态度，很是满意，抬起暖水瓶又往沈立轩杯子里加水。
“敏敏，来这坐。”简母招呼自家闺女在身旁入座，她同郑丽敏介绍道：“这是立轩的姑姑。这位是杜奶奶。”
郑丽敏点头问好。
她从楼梯口走到沙发这十步，沈家姑姑已经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这会又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不像是满意这门亲事的样子。
与她相反，一旁的老太太慈眉善目，一见到她，脸上的褶子就又多了几层，笑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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