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国这话刚一出口，隔壁的王树就发了难。
他成了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子。
“舅！”
李富国看着气冲冲到自己跟前的王树，没当回事。
伸手摸了摸王树的头：“呦，小树，长大了啊。不流鼻涕了，喏，舅舅给你带了奶，你多喝点，以后长高个儿。”
王树把李富国的手扒拉下去：“舅，你是不是来带走王扬的？”
“王扬？”李富国纳闷，摩丝打过的头发垂了两根，他手指在下巴上转圈，两圈下来，就猜了个大概，“你姐生的那孩子叫王扬？”
“呵，”李富国看一眼李招娣，“连名字都取好了？那五千块就太多了，三千吧，那边要得挺急的，我今天就抱走。”
还不等李招娣说话，王树就往李富国身上狠狠一撞！
正好撞在李富国的腰眼上，他本来就虚，差点就一个趔趄。
“嘶——王树，你干什么！”
王树咬着牙：“舅舅，怪不得舅妈跟人跑了！”
“诶！你这死孩子！姐，你管不管！”
王树又对李招娣说：“妈，你要是敢把我小外甥女送走，我就再也不回家了！”
说完，王树走出了虎虎生风的气势。
回了他的屋，在刘昊空和梁向彤的注视下把作业扫进了书包里，而后熟练地将巫阳打包。
他挥手，像个小队长：“咱们转移阵地，躲避敌人！”
梁向彤和刘昊空已经听到了动静，此时完全同意王树的做法。
于是三个人成了个作战小队，首要任务是保护巫阳。
王树冲在前面，梁向彤和刘昊空在后面掩护，三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王家院子。
李富国还问：“你们去哪儿？”
三个人自然不理他。
李富国就转头问李招娣：“姐，小树这是带着孩子去哪儿？这大冷天的，别给冻坏了。”
李招娣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她踢了一脚李富国带来的那箱奶：“妈怎么样了？”
“啊？”
她这句话声音不大，李富国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李招娣嫁过来之后就没回过娘家，也很少过问他们母亲的事情。
李富国反应过来，想挠头，但头上都是摩丝，只好又放心：“唉，还是老样子吧。现在还是不大认人，有时候连我也不认识。”
李招娣默了一瞬，指了指地上的奶：“这箱奶你拿回去，自己喝吧。”
这头三人小队已经成功撤退到了刘昊空的家里。
刘昊空老爹刘兴文正叼着烟在院子里做木工活呢。
见了三个孩子，长长的烟灰抖落下来：“你们仨干嘛呢？”
定睛一看，王树手里还抱着个小孩子，他就捻灭了烟。
“怎么还抱着个人？”
王树很严肃：“刘叔叔，现在事情非常严峻。”
“哦？”刘兴文坐直身子，“怎么个严峻法？”
三个孩子以包围形态靠近刘兴文。
刘兴文更纳闷了：“干嘛呀这是？”
刘昊空：“爸，我们说了，你得帮我们。”
梁向彤：“叔叔，王树舅舅是人贩子。”
刘兴文皱紧了眉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五个人进了屋，刘兴文掏出一盒子糖果，塞给了三个大孩子。
他对着王树：“树，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王树依旧很严肃：“刘叔叔，我舅舅要用三千块钱把我小外甥女买走。他这是犯法的，我们坚决不能让恶人得逞！”
刘兴文有些想笑。
孩子们啊，总是单纯幼稚的。
给钱送走孩子这事儿并不罕见，几乎很多人都默认了这种事情是可以进行的，还提法律，谁认啊。
但看着这三个孩子这么严肃，刘兴文就笑不大出来了。
他也听闻过王翠翠的事情，不过他一向都不愿意说人闲话。
刘兴文抱起胳膊，眨眨眼睛，想了个说法：“那这样吧，你舅舅再来要孩子，你就把孩子送我这里来，我给你藏起来。保证让他找不着。”
大人的话总是有用的。
三个孩子瞬间高兴起来。
巫阳被王树抱得死紧，快要喘不过气了。
刘兴文及时解救：“你们吃糖吧，我看看孩子。”
胳膊伸过去，王树还后退了一步，他又谨慎起来：“刘叔叔，你不是要把我小外甥女抢回去给我舅舅吧？”
刘兴文失笑：“我哪儿能啊？你快给我吧，我抱会儿，你们吃糖吧。”
巫阳被平安交接到了刘兴文的怀中。
巫阳算了算，这是第三个抱她的大人。
刘兴文就是普通男人的长相，额头眼角都有皱纹，身上带着一股旱烟味儿。
巫阳盯着他的脖子看，还好，没什么女鬼婴灵缠着。
刘兴文抱着她晃了晃，好像回到了抱出生不久的刘昊空那会儿。
那会儿他老婆还在。
“这眼睛又黑又大，乌溜溜转，一看就是个机灵孩子。”刘兴文说。
王树剥了一颗大白兔塞嘴里。
“那是，我们扬扬可机灵了，现在已经听得懂话了。我叫她她就会看我。”
巫阳翻白眼。
只可惜这身子长得太慢。
刘昊空拿了一把大白兔过来：“上次王树说扬扬还不能吃糖，现在应该行了吧，这可是新买的。”
刘兴文笑道：“还不行，这奶糖太黏了，等她长了牙再吃吧。”
刘兴文家的炕挺大，大概是就他们爷俩住，就显得更大了。
三个孩子搬来小板凳坐在床边写作业，巫阳就被放在床里面。
她现在堪堪能够翻一翻身，就开始自己探索。
这一探索就探出个别的东西来。
刘兴文不是没鬼。
真有一只，但这鬼没挂他脖子，没趴他后背，就只是蹲在他家床角。
女鬼，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着暗紫色的寿衣，就是脸过于白了。
女鬼没发现巫阳看她，她就只是盯着刘昊空看。
巫阳心中了然，这大概是刘昊空早逝的母亲。
居然还没有走，再不走估计在底下要成黑户了。
但巫阳目前还劝不了，她还是个婴儿身子，女鬼未必会听。
巫阳叹气，这小小的王家峪还真是卧虎藏龙。
认真写作业的梁向彤抬头看了眼手脚乱动的巫阳，很是疑惑，她是听错了吗？
小婴儿都会叹气了。
午饭是在刘兴文家吃的。
刘兴文给三个娃弄了满满一锅面条。
王树跑回家拿了罐奶粉，见李富国在家里蹭饭，他恶狠狠瞪了一眼，撒腿就跑。
李富国啧了一声，用筷子指着李招娣：“姐，这你不管管？他要去谁家吃饭啊。”
李招娣一把把他的筷子打掉：“反正饿不着。快吃你的，吃了就回家去。”
王铁柱只吭哧干饭，什么也不管。
巫阳在刘兴文家，被喂了个饱。
煤城的人都习惯午睡，因此刘兴文家的大炕头一次满员。
从左往右，依次是刘兴文，刘昊空，巫阳，王树，梁向彤。
在这个晴朗的冬日午后，几个人奇异地睡了个好觉。
巫阳在睡着之前，看到那只女鬼悄悄地挪了挪身子，那只苍白的手往刘兴文的额头盖了盖，但她只是个灵体，只能穿过去。
睡醒之后，三个孩子又开始写寒假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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