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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罪神千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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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之峰峰主宣白有两个徒弟,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匪夷所思,因为正常人很难想象宣白顶着那样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去给别人当师父,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两倒霉徒弟的来历。

大徒弟谢邵,第一次上苍阳是被左离游牵着上去的,当时宣白和其他峰弟子都被保护性地圈足于山上,他们对左离游又牵着个九岁多的小孩上山感到无语,宣白和旁人一样,以为他师尊又在哪儿捡着小孩了。左离游却道:“这是你师兄的儿子。”

宣白:“……”

宣白十分纳闷,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师兄谢逐比他大了十三岁,换做普通人,早该成亲生子了。所以谢逐失踪的这些年,竟真的是下山娶妻生子了?!

“师兄还活着呢?”宣白瞧着那唇红齿白的小娃娃,道:“我还以为他死了。”

“确实是死了。”左离游面色不变地说这话,同时把谢邵往他怀里抛了过去,道:“所以他是你的了,认你做师父,从今以后这小不点的吃喝拉撒就归你管了。”

宣白被小孩扒着衣襟,听到这一席话脸色都快裂开了,也顾不了就这么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只不敢置信地问:“师兄死了?!”

“淡定。”左离游瞥他一眼,说:“生生死死不过平常事——你在苍阳山上把他照顾好,我还要下山。”

宣白还在震惊中未缓过神,下意识追问道:“他怎么死的?”

左离游道:“这不重要。”

宣白肃然道:“那我要跟着你一起下山!”

“你下山做什么?”

宣白一边攥着小孩的手,一边扶上腰间剑鞘,说:“自然是,除魔卫道。”

左离游看他一眼,说:“不,你不能下山。”

“为什么?”

只见左离游微微一笑,说:“等你什么时候不去追问别人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再下山。”

说罢,便提着剑往山下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宣白见他有话要说,便也留在原地等着。

半晌,左离游转身,以一种近乎托付的口吻对宣白道:“小白,答应为师,你要保这孩子一生的平安顺遂。”

宣白站着没动,左离游看他的神情,却知道他是答应了,于是哈哈一笑,扬长而去,身影逐渐没入层林中。

宣白悟性极高,哪能不知道他师父多半是有去无回的意思?所以在不久后,老掌门带来他师父死讯时,他没有惊讶,也当真没去追问左离游是怎么死的,只把小谢邵安顿好,然后径自提着剑下山。

之后五年时间里,宣白一边修行,一边把无妄崖的残党追杀的屁滚尿流,连曾经苍阳四峰都没抓到的无妄崖死士头子“永无妄”都在跑了五年后被他抓了千刀万剐。

但中间也出了点意外,他有将近三月的时间没回苍阳。结果十五岁的敖邵趁着宣白不在,竟十分不省心地学着旁人偷摸溜下山,被逃窜的死士抓了个正着!

好在掌门及时把他救了回去,只是等宣白再见到这倒霉徒弟的时候,小谢邵面色灰白,俨然一副濒死之相。

查不出原因,找不到办法,试了许多药,就差把人泡在药罐子里了,依然不见好。宣白只能一边训斥他一边给他渡真气,但治标不治本,自此,谢邵就从一个活蹦乱跳的傻小子变成了一个羸弱不堪的傻小子。

直到某天,傻小子睡着了,陡然被梦惊醒,一睁眼便瞧见宣白和掌门在窗前神色凝重地正说着什么,他听见掌门问宣白:“师弟啊,之前怎么三个月都没回来?没受伤吧?你要是受伤了我们苍阳可怎么办呐,师兄我很是——”

宣白看他一眼:“掌门师兄,我只是下了趟山,不是死在山下了。”

段寒:“……”

这时,小谢邵脸色煞白地打断他们道:“师父,我做了一个梦。”

他一开口,宣白和掌门齐齐回头。

宣白呵呵一笑,道:“怎么,你吃饭吃了几粒米是不是也打算告诉我?”

小谢邵人小,胆子更小,哪怕同他这位瞧起来十分年轻的师父朝夕相处五年,还是会被吓得不敢接话,被宣白这么一说,当即愣愣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掌门见状,叹气,道:“来,和师叔说说,梦见什么了?”

掌门比宣白大一岁,过去当弟子的时候人老实,话不多,现在做了掌门,像是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人依旧老实,就是话多嘴碎的让人受不了,人送外号“碎嘴狂烂好人”。

面对这么一个掌门师叔,小敖邵放松下来,缓缓道:“我梦到桃花了。”

宣白冷笑一声:“哦。都这幅死样了还想着下山寻桃花呢?”

小谢邵虚白的脸一红,赶忙摆手,因为用力,又咳嗽起来,于是他边咳边道:“不,是真的桃花,不是……那个桃花。”

掌门却皱眉:“什么桃花?”

小谢邵:“就是桃花,颜色特别鲜艳……但它有七片花瓣!还一直往我身上飘,太诡异了!”

宣白扬了扬眉,却听掌门陡然失色叫道:“你说什么?!”

宣白看向他:“怎么?有问题?”

掌门神色凝重,对谢邵说:“把梦中之景仔仔细细讲一遍。”

于是小谢邵又是惊又是怕地把梦中情形描述了一遍,讲到那诡异桃花如何追着他跑时,掌门的心陡然一沉,他道:“七瓣绯桃,花中妖客。”

掌门抬头问小谢邵:“孩子,你跑下山时,碰见永无妄了?”

永无妄是无妄崖崖主,善于化怪炼妖,且行事极其诡谲,上一脉的苍阳四峰把无妄崖毁了都没能抓到他,无人见过其真容,除了亲手把他千刀万剐了的宣白。

小谢邵愣愣的,“我……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谁知这时,宣白开口了:“不可能,不可能是永无妄——掌门师兄,这究竟是什么妖术?”

掌门道:“不是妖术,乃是鬼术。”

宣白眉心蹙了蹙,小谢邵一听自己和“鬼”扯上关系了,立刻害怕地睁大眼睛。

宣白便把掌门带出门外,问他怎么回事,掌门沉默了下,说:“你应该听过有个鬼阵,叫‘太岁圣心’?”

宣白:“五大鬼阵之一?”

掌门点点头,继续道:“传闻以前有个叫‘太岁’的鬼境主,创下了一种鬼阵,叫‘太岁圣心’,此阵能以特殊的阵术,在入阵者身上打下一个诡咒,从而改变入阵者真脉走势,使之修为倒逆、紊乱,直至最后枯死。如若强行破咒,则会被诡咒反噬,修为越深,反噬越狠——你知道那个鬼境主太岁的阵符是什么吗?”

宣白眯了眯眼,缓缓道:“……七瓣桃花?”

掌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师弟聪明。”

宣白看他:“所以你觉得是永无妄给谢邵下了这个诡咒?”

掌门道:“基本是吧。你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鬼阵几乎完全消失了,尤其是这个‘圣心’,百年前就已经失传,现在会出现,只能说明有人复制了它。”

同神阵一样,凡人虽无法创鬼阵,却可以通过修习获得真脉,再借以符篆和咒术复鬼阵,只是神阵和鬼阵都有难易高低之分,凡人能复出难度较低的类似“断命”“结界”这般的低境神阵,却不能复出那些需要神力的高境神阵,但是鬼阵在这一点上则完全不同。

凡人能否复出鬼阵,完全取决于此人的真脉和修行水平,也就是说,当一个死士拥有极高的天赋又极其努力,那么理论上,他很可能掌握所有低境或高境的鬼阵阵术,只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罢了。

掌门道:“以前我听我师父提起过,永无妄之所以那么难杀,不仅在于他擅长化怪炼妖,更重要的是,他在修习鬼术方面天份极高,很多失传许久的鬼阵都被他复制了出来,其中很可能就包括这道‘圣心’。”

宣白听他说完,却道:“只要是有天赋就行,那也可能是别人,不一定是永无妄。”

掌门觉得奇怪,宣白向来厌恶死士,怎么还反倒替死士头子辩解起来了?他问:“你是心中有怀疑的人了?”

宣白不语。过了半天,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掌门叹口气,道:“想要破解此咒,目前只能用生骨血祭。”

宣白眸光微动,言下之意,习剑的人中此诡咒后,恐怕再也不能提剑,还要看着自身武力尽废,如果硬要去练剑的话,就会被诡咒反噬自身,而唯一的解决之法,竟是去杀其他生灵。

此等歹毒,不愧为鬼阵!

宣白琢磨了半天,忽然道:“那什么鬼太岁,为何要给这种血阵命名为‘圣心’?”

众所周知,神阵和鬼阵的命名权都是创阵者的,而一般鬼阵都会起些听着就骇人的名字,例如五大鬼阵的其他三阵“祭灵”“碎仙”“噬魂”,但是“圣心”这名字起的如此纯白无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神仙创的阵。

掌门道:“谁知道一只鬼怎么想的?他还创了个阵叫‘藏春’呢,听着也怪风花雪月的,没什么威慑力,但在古籍里,它却是扬名三界的五大鬼阵之一,不过从没人见过,连永无妄都复不出来,总之我们正常人理解不了那种摸不到看不着的鬼的想法,要我起名,我高低——欸?你人呢?!”

……

如碎嘴掌门所言,打小谢邵中了这诡咒后,便如同废人一般,别说提剑修行了,连起身都做不到,只能整日仰躺在卧榻上。因此时常脸上挂泪,本就苍白的面色显得愈加惨淡,他足不出户,传言便四处流开,有人道:“报应啊!是给他那个师父承的报应!可怜的孩子。”

宣白一向当这些人的话为狗屁,径自下山寻找其他破解之法,他不相信,天下之大,还就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他踏遍中原,连遥远非常的南疆西域他都去过了,得到结论,还真找不到。

人在走投无路之际,便是一念踏差之时,于是,宣白就捡到了他的第二个便宜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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