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辞三，民辞四，邓家辞五。柳烟儿备好了甜糕、麦芽糖等又甜又黏的吃食，就等着二十四日谢灶，又拿出红纸与剪刀自己在那裁花，还能腾出手往灶里添柴烧水。一个人把事情得红红火火的。这也不由得勾起了江歌的回忆，想当初自己家里过年也这般忙碌，因为把下人都遣散回家过年，所以家里的一切事务都由自己爹娘操持。想到这，江歌不由自主得拿起了地上的蒲扇扇起了风，柳烟儿看到嘴角微微上扬。
“欸，我在那下面埋了地瓜呢，你可别把火扇得太大了。”
“啊。哦。”江歌拿个棍子捅了捅果然有地瓜，说起来从前烤地瓜就直接往火力一扔，取出来要么只烤熟一层要么不熟，但自己和弟弟分着吃就是很香。
“欸，还有芋头呢。”
“是呀。这东西烤着也好吃，你吃过吗？”
“那当然了，就是这玩意比地瓜容易烤焦，地瓜好歹还能吃一点，这个焦了就彻底成炭了。”
“那可得看你的本事了，水开了。”柳烟儿说着下了捆面，然后及其熟练地切起了肉。
没多久，不空顺着金线找了过来，一看见二人在忙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煮吃的呀，不过太晚了，我们煮点面吃先。”
“这家主人回来怎么办？”
“嘿嘿，我就是这家主人。”柳烟儿得意道，“没想到吧，我在人间有家。”
不空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找了张凳子坐下。
“不错，你这家虽然破旧但也算不错了。”
“明天我给它稍稍翻新一下，把该有的都补上，准备过年。”
“过年？过年是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得道前没下过山还没过过年吗？”
不空摇了摇头道：“我终日在后山的罗刹塔中，一日一餐，日日如此，不曾听闻过年是什么，不过这红红的纸张我倒是年年见过。”
“那今年你就会知道什么是过年了。”
“对了，”江歌指着那些甜糕点道，“二十四才谢灶，你现在买回来不怕引来鼠蚁吗？”
“不怕。我会法术而且明天就是二十四了，放一晚没什么。”
“什么？！明天就二十四了？”
“是啊，集市上好多人都已经不卖东西了，有些东西都没买全。桃符明天得自己刻，对联要自己写，还有我想想.....啊！面！”
柳烟儿差点忘了面还在煮，赶忙捞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煮过了头。
“嘿嘿，将就着吃吧。”
吃完面后，几人又坐在院子里啃起了烤红薯。
天上冰轮清清，地上三人成排。高穹繁星满挂，手捧红薯芋头。
“好烫好烫，”柳烟儿吹了吹手上的芋头，然后从兜里摸出了红包递给江歌和不空道：“本来不应该现在给你们的，不过想想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先给你们吧。”
一枚铜币？江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红包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又欣欣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空则是捏着红包看向柳烟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过年长辈给晚辈红包，这是给你们讨个吉利呢。”
“长辈给晚辈？我也不比你小啊。”
“你不是二十二岁吗？”
“你作为妖怪换算成人的年纪也和我差不多吧。”
“那好歹我也算活得比你久呀。”
“我在天宫和灵山待过一段时日。”
“那也没事就是讨个吉利而已嘛。”
“哦。”
三人抬头看着天空，吃着东西，吃完了也还是待在那看着天空。
江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傻傻地陪着他们一起看星星，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仿佛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虽然是虚度时光，但他希望这一刻能再延长些。
不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呆呆地陪着二人看星星，但他总觉得快了，自己好似快要找到了做人的含义，那也代表着他距离成佛快了。“佛要普渡众生，不通人性，不通众生性，怎度众生，是以众生可成佛，佛再度众生——佛具众生相。”——这是那个劝自己下山的女人说的。
三个人中只有柳烟儿最明白，她为什么要待着傻傻望着天空，因为她似乎以前也和其他人一起这样做过，那个人是谁，她记不清了，大概是时间太久远了，所以她想试着回忆起来，那个对她似乎很重要。
翌日。
江歌、柳烟儿二人醒来，二人都背靠着不空，只有不空一夜未睡，只是闭目养神。一个和尚走了过来向二人施礼道：“施主，可否施舍一二。”
三人几乎同时睁眼。
“你怎么找到这的？”江歌警惕道。
“是附近有户人家说这里有人，贫僧这才走来的，贫僧是吓到这位施主了吗？”
“没事，他胆子有些小而已。”柳烟儿打完圆场后问道，“请问这位师父怎么快过年了跑出来化缘？”
“有一处地方受了灾，寺里救济不住，领住持之命下山化缘以供施舍灾民粥食。”
说起来，柳烟儿还没问不空查的怎么样了呢，于是瞥了一眼不空，先问道：“你家住持叫什么名字？”
“这与布施何干？”
“你只管说就是了。”
“俗家名字叫许从善，法名缘智。”
闻言，柳烟儿转身就回屋子里拿了许多食物递给僧人，自己则只留了些许以作过冬使用。
“这位师父，我们家已经没钱了，都拿去买了吃食，你看这样可以吗？”
“倒好，反倒省去买粮了。”僧人合礼道，“就是不甚好搬。”
“这没事，我们帮你一起搬过去。江...小小。”江歌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柳烟儿及时刹住，江歌凶名远播，但好在画像流出不多。而江歌闻言也是一愣，但很快就上道地应了一声，跟着不空二人搬起了吃的。
柳烟儿手上捧着一小袋米，江歌和不空则一人扛着两袋，三人随僧人一同走了足足有二十里地，天都将黑了，几人才到了地方。此时庙内正有僧人在布粥米，两侧屋子里面一排排的有许多难民，因为天冷，许多人手脚上都有冻疮，因此还有僧人给他们上药。看到这一幕柳烟儿才猛地想起，江歌虽然不凡但也是个人，自己该给他买件衣服的。而且细看之下发现，佛堂内几乎空空落落，该有的如佛像、香炉之类都没有，这些僧人自己穿的也不厚实。
“普净师兄，你回来啦。”一个小沙弥跑来。
“是啊。师兄带回来了吃的，是这三位施主布的。”普净向小沙弥介绍起了三人。
而江歌此时的目光落在一个老和尚的身上，那和尚也穿的普通僧衣，在那一旁给人抹药。走上前去一拉，那老僧扭转过头来。
“施主，怎么了？”
“噢，不。认错人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江歌尴尬地回了个礼。
“诶。住持呢？”普净问道。
“住持去山上采药了。”小沙弥道，“估计要天晚才能回来呢。”
“那你先去为三位施主准备厢房。”
“好。”
“三位施主，庙虽寒，但天色晚，不如住一晚如何？”
三人点头答应。
人之性情非一朝一夕能改，江歌习惯了逃亡的生活，虽然放松了两天但仍是对不合理的事心存戒备，加之柳烟儿不让他带兵器，心中始终不安。见庙里没有佛像，也没问是怎么回事，顾自在庙中逛了起来。柳烟儿则和不空在禅房内说话。
“对啦，你查的怎么样？”
“查到了。确实是有一个叫贾怀正的和尚，不过他前日就入灭被接引去灵山了，还留下了舍利子。”
“呼~”柳烟儿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江歌这也有了起色，小师父的身世呢虽然自己还没查到，不过江歌拜托了镇上的地头蛇，他们应该能找到些线索。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嘻嘻。柳烟儿洋洋自得笑了起来，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认为自己做得不错。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走啦。”柳烟儿心情不错，雀跃而出，往寺庙里帮忙去了。
不空在柳烟儿走后，打坐入定，进入了自己的心海之中，只见一片池塘映出贾怀正成佛之时的场景，佛光万丈，贾怀正受灵山菩萨接引前往灵山，看到那一幕时，池塘不停有波纹涟漪。不空努力想要平复心情，可一想到那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他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我也终有一天会成佛，就快了，快了.....
腊月寒冬终是寒，梅花生香，叶上铺霜。
庙里给难民中的孩子们裹上一件衣物仍是不够，还是冷得瑟瑟发抖。柳烟儿见了于心不忍，于是手起道印，口中念念有词，朝离地借火，经由自身为媒介以地为炉，让正座寺庙暖了起来。
众人立即察觉转暖，都以为是菩萨之功，在那称颂。
不空入心海修行，外界变化他只以为是谁烧起了暖炉，便不予理会。江歌感觉寺庙变暖反而紧张，总觉得是有什么危险，于是立刻跑去找柳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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