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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过去，跟在盛老的身后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这女孩儿正是邬瑶光，引起了医生们的讨论。
“那个女孩儿，是盛老新收的关门弟子？”
“是的，听说第一次动刀，做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这天赋，太吓人了。”
“看起来挺小的，长江后浪推前浪！”
“盛老应该是要带进去学习。”
跟医生们猜测的没有错。
盛老看完了片子，心中已经有了九分的把握，留一分给警惕，不论多大多小的把握，都不能放松。
邬瑶光做了消毒，跟着一起进去了。
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手术开始了。
邬瑶光站在一旁瞻望学习，盛老抽空隙也会让她看一眼。
盛老不愧是国内的心内科第一人，宝刀未老，年纪没有影响他操作的稳定性，一切都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手术的一切都很顺利，等夏老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当手术完成时，邬瑶光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心中对医学的敬意，又一次油然而生。
这是她学医的最开始的愿望：救人。
*
外公醒过来了，一切看起来跟从前一样。
林从鹿放下心来，她的人生最重要的人，就是外公了。
小时候爸妈吵架、分居，没人关心她，只有外公带着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可以说林从鹿是外公一手带大的。
林从鹿跟外公目光对上，外公的眼睛里露出了慈祥的笑意，她也笑了出来。
这时候，哪怕外公说一句：“小阿涧，我馋酒了。”
林从鹿怀疑自己会忍不住满足外公。
当然只是怀疑，肯定会忍住的。
夏老笑着说：“小阿鹿，你辛苦了。”
叫的是小阿鹿，不是小阿涧。
林从鹿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鼻子一酸：“外公，你……叫我什么？”
“小阿鹿。”
林从鹿真的要忍不住哭了。
这么多年外公一直叫她小阿涧，那是她姐姐的名字。
小时候，林从鹿爸妈不管的孩子，不止林从鹿一个，还有一个，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林从涧。
七岁的时候，林从鹿看了动画片，想要去无边无际的海边看一看大海到底有多大，她想要知道，到底能不能在沙滩上捡到海螺，在海螺里能不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林从鹿缠着外公带自己和姐姐一起去海边，夏老磨不过她，最后答应了。
两个小女孩在海边自由自在地挖沙子，乖乖巧巧的。
小小的林从涧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海螺，她朝海螺跑去，一个大浪卷过来，林从涧就不见了。
从此以后，林从鹿变成了独生子女。
夏老这么多年，一直坚信林从涧没事儿，管林从鹿叫“小阿涧”，这样好像林从涧还活着，能把人喊回来一样。
被外公叫做“小阿涧”林从鹿没什么不高兴的，姐姐的死去，与她也有关系。
小小的林从涧说过长大想要当律师，所以林从鹿从来都是律师的装扮去见外公。
在外公这里，林从鹿心甘情愿地当林从涧。
而如今，外公喊出了她的名字：“小阿鹿。”
是她自己的名字，不是姐姐的名字。
林从鹿的声音哽咽：“嗯，外公，是我。”
夏老说：“都是外公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小阿鹿为他装律师装了这么多年，一定心里很苦吧。
林从鹿摇摇头，擦去眼泪：“要是我不嚷嚷着去海边玩就好了。”
夏老说：“你才七岁，你懂什么呢？是外公的错，外公没有看好她。”
“害死小阿涧这么沉重的担子，你背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放下了。”
“外公放下了，外公也该让你放下了。”
林从鹿得到了救赎，她哭得好大声好大声，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她在外公这里，终于是林从鹿了。
夏老放声大笑，这么多年了，夏老终于放过自己，也放过了林从鹿。
他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小，抱着林从鹿的手松开了，眼睛也闭上了。
林从鹿还不知道，她小心地请求：“外公，你再能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夏老没有应答。
“外公？”
“外公！！！”
林从鹿反应过来，外公昏过去了！
她嗓子都喊劈了：“医生！医生！医生！！！”
医生们迅速会诊，这次是术后再发心肌梗死，并发肾衰竭。
如此之多的术后并发症，很难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发现。
早些年为国吃过的苦，受过的伤，透支了身体。即便是将养了多年，身体早已如同摇摇欲坠的大厦，终是再难以支撑，轰然倒塌。
医院第一时间对夏老进行了抢救。
然而这次，上再多的仪器，用再好的药，饶是华佗再世也无可奈何。
盛老的眼中泛起了泪花。
他倾尽毕生所学，多么想救拯救这位老同志。
但他也无可奈何。
“通知家属来见最后一面吧。”
所有人都放弃了。
有人通知了林从鹿来见夏老的最后一面。
林从鹿被请进了手术室。
林从鹿从前参演过一个电视剧，讲的是急诊室的故事，当时她演的是一个医生，参演后，只觉得作为医生尽力了没能把人救过来，对遗属很抱歉。
而如今，自己马上要变成遗属。
她一点不想要这狗屁抱歉。
盛老出去了，将最后的时间空间留给病人和家属。
夏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力气衰竭，说不出来了，看口型是“小阿鹿”。
夏老抬起手，想摸摸林从鹿的脑袋，也做不到了。
心电监护仪上，波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归于一条直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林从鹿举起外公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她泣不成声：“外公，别跟我玩了。”
“你睁睁眼睛，我不管你了，让你喝你最喜欢的酒。”
“外公……”
“外公………………”
无论她说什么，也得不到回应。
再也没有人喊她的小名了。
眼线妆容哭花的林从鹿无力滑坐到地上，像个疯婆子。
医生护士们带着文件夹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有脚步声走了回来。
“先别哭，你外公还有救。”
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林从鹿疯子似的：“嘿，嘿，外公还有救。”
来人蹲下，抬起林从鹿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林从鹿认出来了，是在外公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再这样下去，林从鹿的精神状态也很堪忧。
滕苍一记手刀，林从鹿晕了过去。
邬瑶光不再拖延，将可以救人的绿意，轻轻地推向了夏老。
过了一会儿，心电监护仪再次跳动了起来。
邬瑶光望向了自己的手。
她，没有用手术刀，把人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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