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见到秋心的助理一脸担忧地向秋心跑去,为她递上矿泉水并轻拍她的后背。太阴便假装接水,走到她们附近,偷听二人对话。
“所以说你晚上还是要多休息一点,也不知你天天夜里出行是做什么,我劝你你又不听。休息得不好,你看脸色都渐渐差起来了。”是那助理的声音。
“我真没事,不用担心。”秋心的声音愈发虚弱起来。
只是没休息好怎么会到这种程度,何况这秋心目前是一体双魂的状态,太阴想。最起码现在知道她夜间会出去,直觉告诉太阴,跟上她或许能找到前些日子的漏网之鱼。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太阴下意识地伸出手将身后之人往里面带带,正想转过头去告诉张仙,晚上要跟踪秋心的计划。这一伸手却只捞到空气,太阴微愣,低头一看,是一只野猫,正蹲在自己的身后舔毛。
是啊,她差点忘记,张仙已经离开很久了。只是……太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怎么心里会因为他不在而有些莫名的失落呢……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他的存在的?
似乎感受到太阴的牵念,在地狱最深处早已意识模糊的张仙,手指微微颤抖,缓缓睁开眼睛。
十八层地狱十八种酷刑,张仙一一咬牙以肉体凡胎熬过。
此刻的张仙,鲜血已经浸染他整个身体。衣裳已经同他的身体连成一体,不分彼此。而他的下半身,已经看不成形状,几乎成一摊烂肉。
此刻的张仙,意识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就要摸到离开的门槛,终于,成功了吗?
终于在他的手触碰到离开门槛的那一刹那,张仙再也撑不住,昏厥过去,而张仙自己,也被撕裂的空间卷入地狱的更深处。
“雨神姐姐,今天凡间北方还不下雨,庄稼就要渴死了哦。”
恍恍惚惚中,一阵脆生生的小女孩声音传来。
张仙靠着毅力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恢复成正常的样子,可以随意行走,也不再有疼痛感。
眼前的小女孩,看上去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却身怀与年龄不符的清冷的气质,五官也精致好看,看上去就像,缩小版的太阴。
“小妹妹,你是谁?”张仙开口问道,面前的小女孩和另一位女子却并没有反应,似乎看不到他。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提醒哦。”那位雨神面含微笑,客气说道。
听到这话那名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那本君先走了,雨神姐姐,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忙”本君……所以这小女孩,就是太阴?而且看时间,应该是在太阳星君离开之后,张仙想。
小太阴说完后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张仙立刻跟上去,没有看到那雨神在二人走后垂下的嘴角和不耐烦的神情。
“瘟神哥哥,今天又有新的地方闹瘟疫了哦!你快去看看吧,都有人求到我这里来啦!”
“财神财神,今天又有好多人饿死啦!”
“五谷神,今年有虫子妨碍丰收,本君帮你赶跑他们啦!你记得哦,当神仙的不能不干活,会被凡人讨厌的。”
小太阴就如小兔子一样,在天庭蹦来蹦去,不论凡间有没有人向她求助,都在努力帮着所有人做得更好。张仙可以理解这种想法,毕竟她的哥哥刚才离世。
什么啊,星君这副愣头青的样子,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不过,张仙想,要比自己可爱多了。
“呼!做好一切真是累啊!”完成一天工作量的小太阴回到月宫,靠在座椅上,短暂地放松。“这样,应该能有更多人过上好日子了吧?我也应该,没有辜负哥哥的心意。”
太阴左右看看,见没有月宫宫娥在此,便开始晃自己的两只小脚丫。
正在这时,一位宫娥来传话,“众神邀太阴星君前往叙话。”
太阴心下疑惑,这么晚能有什么事,起身跟着便去。张仙自然默默跟在后面。
太阴还没进到殿中,便看到平日只是例行朝会的九霄殿,今日似乎极为热闹,众神众仙皆聚于此。
太阴还没靠近便听到殿中雨神的哭诉声:“众位仙家,你们评评理,这降雨乃是小神的职责。那太阴星君人心,心眼却大,仗着身份每天对着贫道发号施令,呼来喝去,安排任务。更有甚者,有越俎代庖替咱们去降雨的举动。大家同在天庭为官,这每天的工作量本身就大,心情就烦,现在可好,这差事都要被抢了。”说罢便哭起来。
太阴听到这声音,气急了,蹬蹬两步跑入殿中,指着那雨神道,“你胡说!我分明只是好心提醒你,你做不做是你的事,我就是看你不做,才帮你做难道有错吗?你不做就等着庄稼旱死吗?我好心帮你,我还有错了?”小太阴到底是年纪小,一受冤枉连“本君”这个称号都忘记,直接开口称“我”。
旁边的瘟神和五谷神,站出来道,“我们可以给雨神作证,她也同样这么颐指气使我们。何况这人间灾祸乃是寻常,不让他们经历苦难,他们怎知信仰可贵?太阴星君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何况,雨神刚才说太阴星君越俎代庖,替雨神布雨,根据天条,这神仙可不能插手凡间事宜啊。太阴星君违反天规,问题严重,请求从宽处罚!”
“对!严惩太阴星君,还天庭宁日!”周围的神仙都跟着应和道。
太阴星君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牙齿却咬紧下唇,不让那眼泪落下,她才不要在这帮坏人面前示弱。
她上前两步,回答女仙之首西王母道,“那天是雨神身体不适,请我帮忙我才去的,我没有违反天规。”
西王母看到小太阴委屈的样子,深叹一口气,她怎会不知,眼前这些神仙,都是什么作风?她问道,“太阴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小太阴低声道,“不曾。”
这时众神仙都站出来,大声喊道,“我们都是雨神的人证!”
西王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怒喝道,“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无需上纲上线,你们既然说太阴不懂信仰来之可贵,便即刻封住太阴的法力,将她送往凡间体验凡人生活十年,以示惩戒。”
“这算什么惩戒?”有人不服道。
“行了!别太过分!”西王母用力一甩衣袖,接着不再看太阴,狠心离开。
张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忽然想到,曾经太阴星君跟自己说过的话,太阴的声音好像就回荡在耳边,“职场守则第二条,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不论那人是谁。”
小太阴委屈地咬紧下唇憋住眼泪的样子看得张仙心如刀绞,这个骗子,还告诉自己那些守则都是她临时编的。
“嗨,居然只是这样,那岂不是十天,这小家伙就又回来了,真无语。”张仙听到瘟神在一旁吐槽着。
五谷神笑道,“她也就是不懂事,下凡十年,她就明白信仰多难获得了。等她回来啊,也就成和咱们一样的正常的了。而且,咱们还能趁着十天好好休息一下,总算不用担心被她吵了。”
居然……就是为了躲懒吗?张仙不屑与这些人为伍,急忙上前去追被赶下界的小太阴。
可张仙的眼前渐渐变成白色,任他无论如何去追都在没追到小太阴。
他不停地向前跑,直到眼前的场景改变,似乎已经是在凡间,眼前的情景也不是刚才的时间点。
他看到不远处的小太阴,身上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她正饿得蹲在角落里。神情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肉摊。
眼前的小太阴,脚上没有一双鞋,脚底板都被磨出好几层老茧,她被饿得呼吸之间,就能从裸露的肚皮上看出肋骨的形状。
张仙感到自己的眼睛热得发烫,到这里他总算明白,这应该是过去的景象,他不懂为什么要给自己看到如此残忍的过去,只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的心疼到整个人几乎要窒息,却又无比庆幸自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了解她。
就在这时,收摊的老板,悄悄切除自己卖的肉上面一块不能吃的腐肉,往摊前一丢。
太阴把握机会,快步冲上去,蹲在地上抓起那块腐肉就想塞进嘴里。可她晚了一步,身旁一只同样饿到皮包骨头,一直在流口水的野狗先一步上前将肉抢去。
快要饿疯的太阴同那只狗撕咬在一起,终于在被狗咬过好几口后,从它的嘴边抢下那块肉。
就在太阴眼冒绿光将要把那块肉送入口中之时,她看到那只狗再也撑不住,饿倒在地,奄奄一息。
这让小太阴终于恢复理智,她流着泪,将手中的肉全部递给狗狗,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
可那只狗,终究是因她而死,再也没有起来。太阴含着泪,将狗带到城外埋葬,想想后又望着手中的肉,拼命吞咽着口水,还是狠下心,把那块腐肉与狗狗一起埋葬。
原来,太阴下凡后,那样喜欢汉堡,又那样在乎三千块可以买多少肉饼,是她的过去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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