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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七年过年早,期末考试安排在大寒那天。
一早出门天空便飘着大雪,看地面上堆积的深度,昨晚肯定飘了一夜。温穗出门前在蓝白色冬装校服外套了个驼色围巾,被风一吹,还觉得冻得慌,又返回卧室从抽屉里把沈墨恒送给她的粉色暖水袋捎上了,放进书包里,听课冷的时候可以用来烤烤腿。
那天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的是黄色腊梅,淡淡的暖调像刚出生小鹅的羽毛,出门之前,温穗用手摸了摸花枝。她记得第一次和沈墨恒相见的冬天,他就站在腊梅花下。
今天温禾跟沈茗安都不在家。
沈家姐弟的爸爸在京郊农村买了个风景不错的小院子,没事在那捕鱼养鸭看星星,权当给自己养老。沈茗安这学期的课程早早结束了,打算跟温禾去父亲那住几天,放松下心情,顺便背点年货回来。
刚开始搬离梧桐院那段时间,哥嫂二人总是很小心地尽量避免单独出游,不愿意把温穗留在家里一个人过夜,怕她孤单害怕。但后来温穗跟他们说开了,告诉哥哥“如果因为我影响你们的二人生活,我反而会愧疚,后悔没住校去”,他们也就不刻意避讳了。温禾工作稳定下来之后,这样的频率大概在一两个月一次,温穗放学后会独自回出租屋,吃饭靠学校食堂,或者自己随便煮点面食解决。
“期末考试加油。”临走前温禾悉心叮嘱道:“这几天雪大,穿衣注意保暖,有什么想带的跟哥哥说,急事立刻打电话。”
“嗯。”温穗点头乖乖回答:“上次伯伯家的土鸡炖汤很好喝......不过不用特别考虑我,雪天路滑,哥哥嫂嫂开车注意安全。”
“冬天确实该喝鸡汤了~”沈茗安笑道:“等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校门口,温穗腼腆笑着关上车门。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喝鸡汤,只是上次听沈墨恒在微信上念叨,说欧洲人炖汤的方式跟国内不同,鸡肉也没有农村散养的好吃,想着他可能想尝尝。
哥哥说小叔今年有很大概率会回家过年,温穗跟沈墨恒确认过,确实是真的。他说回国后会主动找她,带她一起去看地坛的庙会,温穗为此早早就期待了起来,不光“替他”要了鸡汤,还打算等明天考完试后去理发店把头发修修,希望他能夸自己有变漂亮。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这次期末的卷子,特别得难。
尤其是英语,最后两篇阅读的长难句占了一半以上的篇幅,读起来格外吃力,温穗坐在第一考场都听见隔壁座的女学霸倒吸一口凉气。她做着也头痛,良好的心态却安慰自己尽量静下心来,可惜不争气的小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让她在寒冷的冬天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熬到交卷,温穗脚步艰难地溜进洗手间,果然很不幸地,生理期提前了,裤子脏了一片。
期末周的晚自习都交给学生自习,温穗去跟女班主任请假说想回家换裤子,她平时成绩好,性格乖巧懂事,对方没有任何怀疑,立刻应允。
刺骨的北风吹得她浑身颤抖,大雪天出租车稀缺,她站在校门口好一会都没拦到车,捂着肚子朝海安街的房子走了快十分钟,眼看就要到小区门口,手机突然收到沈茗安发来的短信:
[穗穗,咱家今晚停水了,物业说估计明早才能修好呢,你要觉得不方便,就回梧桐院对付一晚。]
老小区设施陈旧,水管冻裂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急于回家的温穗感到有点倒霉,却不至于为此抱怨,她回了句:[好的,我自己解决,嫂嫂不用担心],决定不再往家走。
温穗手里一直留着梧桐院的钥匙。
虽然沈墨恒不在的时候,她几乎没去住过,只在节假日定期前往帮忙打扫,照顾下庭院里的花草和阅读室的书籍,可她还是时刻把钥匙揣在身上,想着偶尔看看上面雕刻的梧桐叶图案,也能唤起不少美好的回忆。不料今天还真能派上用场。
去梧桐院也挺好,温穗缩着脖子安慰就要冻僵的自己,天那样冷,刚好可以看看院里的腊梅花有没有和往年一样开放。
她顺着来时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终于在精疲力尽前,赶上了一辆公交车。
雪特别大,秋月胡同的红墙上被铺上了一层洁白,家家户户的门前挂满了耀眼的红灯笼,天空是深色的蓝,抬头看漫天飞雪飘落的场景,像极了倾斜而下的星辰。
“三十三号,路口有两棵歪脖子松树......”
她凭着记忆里的道路慢慢数着,转过最后一个弯,透过结冰的树梢,她看见院门口竟然有着明亮的灯火。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温穗踮脚抬头,望向主人房的方向,熟悉的、被梅花半遮的轩窗前,确实亮着灯。
是小叔回来了吗?
温穗的心俶地一紧,眸中闪过明媚亮色,小腹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些,她加快脚步朝那奔去。
既然有人在家,她决定还是不用钥匙比较礼貌。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温穗怀着喜悦的心情,轻轻按下门铃。
小叔,你怎么在家呀?不是说好回国跟我说一声吗?
我今天过来,是不是有点让你意外,会打扰到你吗?
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伸手拂去发丝上的雪,在心里反复演练一会见面的说辞。
脚步声近,她的心怦怦直跳着。
很快,“吱呀——”,大门被一双手慢慢打开。
她带着甜美的笑意抬头,看清那人后,表情却蓦地僵在原地。
开门的是个女人。
或者说,是个年轻女生。
一个很漂亮的、气质出众的年轻女生。
她有着异国血统,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眼睛是祖母绿一般迷人的颜色,嘴唇粉嘟嘟的,鼻梁又尖又挺,像童话电影里走出的芭比娃娃,身上散发出甜甜的糖果香。
女生穿着松垮宽大的法兰绒家居服,一看就是从温暖室内走出来的。
起码客人不会是这样的打扮。
她撩了撩头发,眨眼看向温穗,好看的眸子中露出疑惑神色:
“er......hello,whoareyou?”
“我......”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她是沈墨恒的朋友吗,还是别的某种关系?
一根弦在温穗脑海里“啪”地断开了,像有成千上万颗珠子落地,哗啦哗啦作响,每一颗都砸得她生疼,又汇成一股水流,决堤奔涌而下。
温穗攥住宽大的校服袖口,那衣服很丑,胖胖的,颜色黯淡土气,像只充气的笨熊。
鼻尖倏地一堵,她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本不想哭。
沙哑发出的声音却像受伤的动物:
“沈墨恒......”
异国女孩似乎听懂了这三个字,歪着脑袋回应道:
“youareheretovisitmr.shen?i'msorry.he'soutshoppingfordinner.”
“areyougonnagolivingroomandsittowaitforhim?”
“sorry......no.i'msorry!”
温穗觉得这么多年学的英语都喂了狗了。她回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狼狈着,像个误闯入别人幸福生活的小丑,愚蠢,无知又丑陋,令人作呕。
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眼眶渐渐红了,她不想被女生撞见自己崩溃的模样,更怕遇到沈墨恒回来。她身体很痛,心也碎成几瓣,意志却格外执着,没有犹豫地转身,迈开脚步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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