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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好一会儿,齐韵妮的呼吸都已经急促了,我们已经站在了柏油路上,柏油路旁种着大片的雏菊,它们左摇右晃,招展着想要拥抱太阳,刚刚齐韵妮的身体绷的很紧,脊背甚至有些像猫一般拱起来,她不抬头看前行的路,只顾闷着头大步往前走。齐韵妮带着我在一个开阔的石桌旁停下来,惠田公园有很多石凳和石桌供人们休息和下棋,石凳只有一种款式,比起石桌的款式数量显得不值一提,石桌单从形状上就有方形,圆形和扇形,更别提有些石桌上还篆刻了象棋棋盘和五子棋棋盘,傍晚或者清晨这里总会聚集起一群头发花白的人,拿着棋谱研究棋局。
齐韵妮刚扶着石桌坐到石凳上,男人的身影就又出现在我们面前,齐韵妮大声说:“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你是人贩子吗?如果你是人贩子,公园门口就有警察。”齐韵妮这样说是有原因的,在当时,小县城里流传着一个人心惶惶的传言,传言说,有人贩子从某地逃窜到我们这里,这群人贩子专门抓小孩子,抓住了小孩子就去卖了换钱,男孩子卖给偏远的乡下延续香火,女孩子被摘掉内脏器官,或者被扔到大城市的立交桥下打断手脚要饭,要饭要来的钱全部都被掠夺掉,还经常吃不饱饭。一开始人们都不信,指责说这则谣言的人危言耸听,传播这谣言的老大娘一听见这个指责,顿时气血上涌,一拍大腿往地上一坐,大喊起来:“哎呀,我的祖奶奶们,这种事怎么能说是危言耸听呢?这可都是关于自家孩子的事,孩子们的事就算再小也得拿出天大的注意,再说有点儿良心的人谁做人贩子呀?断子绝孙的买卖,倔人祖坟的混账子孙,这群人一不要脸,二不要皮,没脸没皮,这也就还罢了。嫂子们,你就说这群偷人子孙的黑心肝东西连自己的阴德都不顾,还能把你家孩子抱走供起来?醒醒吧,非打即骂的都是好的,等着被挑断手筋脚筋打折胳膊腿的,你哭都没地儿哭,那群人可是一帮亡命之徒啊,我危言耸听图什么啊?还不是图孩子们,孩子们可是大人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们的小县城虽然一点儿也不富裕,在地图上拿着放大镜看,不仔细打眼根本看不着,但胜在民风淳朴,十里八乡的总是互帮互助的多些。虽说在那时义务教育还没普遍展开,妇女老少们大多文化不高,也不懂得什么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啦……但是他们爱孩子的赤诚之心完全不输任何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者。他们虽然不会拿着书本对着小孩细细比照,如同所有古朴县城的模样,他们是几乎出于本能的,想把自己所拥有的好处全部奉献给自己的子孙。老大娘的话令所有小县城的男女老少感到后怕,是啊,孩子如果被偷走了,有多大的概率是被偷去享福呢?有多大的概率,父母也是不敢赌的啊,所有爱小孩子的父母总是在他们的小孩身上先看到危险再看到幸福。没有一个爱小孩的父母会安心把自己小孩的幸福和安危交给其他人。真正爱一个人一定总是要忧心,恨不得时时刻刻把爱的人抱在怀里,放在眼皮子底下,除了自己,他们不相信任何人可以足够贴心、细心、勇敢。一瞬间,女人们和小孩子成了小县城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更有甚者,家里发须皆白德高望重的老泰山还整日在祖宗祠堂里磕头,祈求神仙显灵保佑自家子孙后代。或许每一代的当家人都害怕自家的香火断在自己手里。
老大娘看到自己的话语在人们的生活中奏效,心里立刻被熨的服服帖帖,她拍拍胸口,掸掸前日因蹲坐在地上而粘在裤子上的灰,从小卖部抓了一把瓜子,坐在马扎上:“唉~,对嘛,提高些警惕总是好的,谁也别空闲了找罪受,孩子要是丢了,保准你们心梗的睡不着觉,我认为我们县城应该拉起一级的警备状态,电视上总说孩子们是祖国的花朵,花朵当然配得上一级警备状态,我提这些建议呢并不是为了让大家感激,我也不想要留什么热心肠的好名声,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你说我能图什么呢?我家军军已经上大学了,我原本是没有任何顾虑的,我只是图大家伙的孩子好不是。”老大娘在马扎上翘起二郎腿,把瓜子皮剥了一地,她开合的唇齿间散发着焦糖瓜子的焦糖清香。女人们全都为自己前两日对老大娘的质疑感到愧疚,她们集合成一堵围墙,磨磨蹭蹭的踱到老大娘的面前,数百个女人的双眼全都不敢直视老大娘,她们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言辞闪烁的向老大娘表达自己的愧疚。老大娘神色自然豪迈的摆摆手,表示她自己对前两天的质疑完全没放在心上,老大娘坦然的姿态令女人们更加自惭形秽,她们竟然这样无知,如此草率的质疑了一位热心肠的老大娘。
老大娘在众人的歉疚声中直起身,从马扎上立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的踱着小四方步:“我们应该立刻向各位支书主任,各个市直单位的领导提出刻不容缓的建设性意见,我们一定要向他们清晰明白的表达出我们的诉求,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他们办业务的速度一直用龟速来形容,为了表现我们的急迫,我们一定要派出专人整日围堵在他们的办公室门口,最好寸步不离的跟在他们身后,发挥出牛皮糖粘牙糖的伟大精神,直到他们重视我们的诉求,解决我们的诉求。”老大娘斗志昂扬地举起手臂,挥起拳头,俨然一位沙场上身经百战的高级指挥官。这次不只是女人们,连男人们也加入了老大娘面前的人墙之中,老大娘激烈的言辞构建出了激烈的气氛,所有人在这片激烈气氛中热血沸腾,如同被大鼓和小号共同催促着,他们一起跟着老大娘举起手臂,挥起拳头,嘴里叫喊出热烈的口号:“一切为了孩子。”
虽然有关法律条文上明确规定,人们若举行游行之类的集结活动,一定要向有关部门提交申请,但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急迫时刻,没有老百姓会在意这些印在纸上的空口白话。有时市政府门前会集结着大批的上诉人群,他们手拉横幅,拿着扩音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呼喊抗议口号,吓得穿着制服的礼仪小姐躲在保安大爷身后瑟瑟发抖。愤怒的民众有时会展现出极强的耐力,他们无视上班和休息的排班表,自带板凳被褥,一刻不离的蹲守在看起来庄严肃穆的政府大楼前。当情绪被挑引或压抑到某个临界值,民众们会爆发出在平日里完全想象不到的状态,在一声声抗议和抱怨的呼喊浪潮中,如果得不到一点回应,犹如面对蔚蓝广阔的大海,投入一颗还没有一粒拇指大的小石子,激不起一点点白色的浪花,民众们就会彻底声嘶力竭,疯癫发狂。来到这里之前大部分的人完全不想要展现他们的暴力,可面对着对任何情绪都毫无反应的大理石台阶,他们将彻底爆发。拥有独特设计的政府大楼往往会栽植着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娇艳花朵,这些花朵被种植在小花盆里,每天会有专职人员来照料它们的生活,这里的树和花从来与别处的不一样,它们向来都被修剪的干净又整洁,没有一棵树和一株花伸展出与众不同的枝丫,这些花与树的排列的确是美的,充满了对称与和谐,说不上来,我对这种规整的美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与齐韵妮不同,对于很多事情我总是很难说清,水与沙土柔杂所形成泥泞。齐韵妮有着清晰的决断,她像一团明亮炽热的火焰,我知道齐韵妮爱野性的美胜过爱规整的美,她总会盯着一只稀奇古怪的树枝啧啧称奇许久,有时甚至可以达到旁若无人的地步,尽管在我看来那实在是一只十分普通的树枝。齐韵妮似乎对普通又平凡的事物拥有超凡的洞察力,她总能比一般人更能欣赏到与众不同的美,齐韵妮的这种天才般的洞察力,令很多人深感嫉妒之火熊熊燃烧。
情绪被压抑到极致的民众终于什么都不再顾及,他们卸掉终日固守着的,为了社会正常运转着的,束缚别人也束缚自己的礼仪道德,他们撕开终日矫视的衣冠楚楚的形貌。不知是谁躲在人群里大喊一声:“冲啊!”随着这一声令下,混杂在人群中,蜷缩在混乱里,平日里被自我约束的恶意在沸腾的洪流中开出蔓烂靡丽的花。没有人分辨的出是谁第一个举起花盆,第一个花盆被举起后几乎是毫秒的间隔,其他花盆也都离开了支撑他们的地面,花盆如同极密的雨点砸向蓝色的玻璃,礼仪小姐尖叫起来,尖叫声里染着恐惧,警卫们训练有素,拎着警棍抵挡着洪水般的人流,但与庞大的人流相比,这些警卫实在是不值一提。人群冲进大楼,高高的大楼里分散着不同的部门和科室,冲进大楼的先锋们对数量繁多的部门和科室束手无策,办公室的门有开有合,无数的大门有开有合,无奈的,先锋们不知道哪一扇门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公安局紧邻着政府大楼,几乎是先锋们刚冲进大门,警笛声便伴随着红蓝光芒闪烁呼啸而来。
电视台的记者们向来都有敏锐的嗅觉,他们不愿意错过每一场盛大的集会,他们扛着机器你追我赶,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白光。对于这一场动乱,他们的稿纸上已经拥有了简单的雏形,如同博尔赫斯的序言——我首先看到一个仿佛远处岛屿的形式,后来演绎成一个短篇小说或者一首诗。
与喜欢规整的美一样,总有人钟爱野性的美,没有任何限制,不用顾及一切,身体里的血液始终飞速游走沸腾,双目变得赤红,左边嘴唇轻勾,我将让所有的事物匍匐。全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将匍匐在我自己的脚下。处在沸腾的情绪浪潮之中,野性的美总会战胜规整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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