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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射出微凉光芒的斧刃在黄沙中格外显眼，随着这一抹幽兰没入怪物坚硬厚实的躯体，腐蚀性的液体从伤口中喷溅而出，带有剧毒的血液呈一个弯刀壮喷洒出来，被早有预料的杨豫躲过。
一切松懈，她回头查看队员状态。
他们处理了这群怪物，依托于杨豫这些天的经验分享，队员少有负伤，都没有和毒液直接接触。
杨豫松了口气，刚刚活动自如的手脚才停下来一会，就在站立在寒风中微微发僵。寂静的城门空只有火把的光照在地上，划痕和碎裂的石块孤独地散落在地上，吹口气都能听到雾散开的声音。
这块城门已经没人了，北方的逃难者带来了恐慌，出现怪物的这半座城都看不见居民的影子，杨豫隐约能看见反应快的人逃难的背影，他们骑着基因改造的马匹牛羊出发，向别的城市逃去。
只有守卫，刚刚还在尝试伤到怪物的那些，还呆在这里，他们围观了雇佣兵小队战斗的全程，等到一切平息安全后才派了三两个下来探查。
王良和他们交涉的关头，杨豫走到了被劈开的怪物面前，用包裹布料的木棍，透过因腐蚀沸腾的雾气，在毒液中找到了斧头。
这把新打造的斧刃被毒液腐蚀地破烂不堪，似乎已经无法使用，但杨豫还是将它挑了出来准备带回去。
“嘿，雇佣兵，你们是不是要去南方？”
有个没礼貌的家伙越过王良冲他们问道，杨豫眼角瞥过去，见林椟很自然接话去了。
“是，准备一路去港口，有个委托人在那边等我们。”
“这一路挺远的，就你们几个吗？”
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着，王良敏锐察觉到他背后的意思，婉拒道，“但我们可能带不了更多人——”
“怎么了？”杨豫丢开腐蚀的破破烂烂木棍，用新的木条包裹着斧头走了过来，“你们需要帮忙？”
“他要去南方探亲。”熟悉这个小伙的同僚笑他，和他们解释，“商队把马都买走了，租都租不到。我们有些人是从南边过来的，这边赚的多。定期得带钱回去，这下都回不去了。”
张喉吹了声口哨，“就这段时间而已，过两个月回去也差不多吧？”
小伙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差不多……但北方越来越危险，最近往南方走的人又多，我怕他们担心。”
他们这些每天巡逻的，看着城里人走进走出，最是容易注意到气愤的变化。心里其实隐约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如果可以的话。”他嘿嘿笑着，笑的腼腆，“还是想先回去见一面再回来，让他们安安心也好。”
还是别回来了比较好。
“行，几个人。”杨豫应的干脆。
“就我一个。”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不回去？”从南方来的可不止一个人。
年长一些的同僚对上杨豫和小伙疑惑的视线，嘿了一声，半是笑话半是自嘲，“看我干嘛？我不急，过段时间也无所谓。倒是你，刚结婚，急得很吧？”
众人善意地哄笑起来，杨豫在这欢乐的气氛里又确认了一遍，“真不走？我们多带几个人没事的，这儿以后恐怕不安分。”
同僚用枪械支在地面上，敲了敲地板，眼里泛了点泪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走，都走了谁守城？问问别人吧，我多待两天。”
听到这儿，她就不再劝了，而是叹了口气，拎起斧头招呼了一声，就准备回旅馆接人，“我们一会就出发，就走这个门。要走的在这儿等。”
“一会见。”
“保重。”
——
“怎么样。”
“没有进展……这是全新毒素，而且顽固浓烈。我们只能清除一些表面的毒素。”
旅馆内的进展不算喜人，焦头烂额的人造人们只是勉强延缓了毒发的趋势，然后用药剂吊住他的性命。
杨豫的大脑只犹豫了一秒，就做出决定，“……我知道了，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要走。”
“可是——血清还没颜值出来，他现在的状况没办法移动。”
“我知道，你们不用管这些，去收拾吧。”
气若悬丝的邹岷昏迷在那边，抽血的器材和检测的植物在四周摊成一堆，杨豫看不懂这些，将毒液递过去后，就坐到邹岷一旁，等着人造人们收拾好东西。
邹岷那张惯会耍小聪明的脸上只剩下痛苦的苍白，杨豫看着他，坐在阴影的一侧，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甚至没有为朋友濒临死亡而感到悲伤。
“你回来见我的时候应该带上欠我的钱。”她嘴上是这么说着，表情也看起来毫无触动。
垂下头，杨豫神色淡淡地想着，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倒让她想起前世见邹岷的最后一面，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皮肤溃烂，病容满面。
这算不上一个让人愉悦的巧合，邹岷前世也是因感染毒素死亡。
她为自己做着解释，“不用跑这么远的，我当时也没生气，你……”
杨豫熟知邹岷的品行，不会他贪图小利的行为生气。他们还不是前世那般能托付后背，救过性命的战友关系，现在甚至谈不上交情。
想着此前的怒斥，杨豫压低眉眼，上挑锋利的眼角被盖成一条细线，随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重活一世，她应该对此早有预料的。
不……或许最开始就不应该停留北方，向南的无尽旅途本就难以抵达终点，她还往反方向走。
杨豫这个时候终于承认，在邹岷那里的花销完全是不必要的冲动消费。
……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以前战友，一个个把这些熟悉的面孔找回来，目的地远无止境，那些一同出发的面孔模糊而痛苦，将要消失在记忆里，独留她一个人在不断增添的墓冢里擦拭记忆。
对她来说，三十年的旅行已经将心灵腐朽了，陡然获得第二次机会，她就觉得心好像都跟着回归到过去，又开始充满希望，又开始肆意张狂。
但一切都不会改变的，她最终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失去所有——大概那个宗教疯子的诅咒真有点效果。
杨豫低着头，长发在脑后辩成一个马尾，几缕发丝垂到眼前，打出孤寞的阴影。
谢晋远远远看着她，她依然神色淡漠，似乎不被眼前的事情所困扰，似乎下一刻就要让众人把邹岷这个累赘丢在这。
但谢晋远莫名觉得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看起来……
快碎掉了。像是精神压迫到极致，从表面伪装出的镇定和乐观走向了相反的极端。这个一开始就有些肆意妄为，独断专权的家伙终于收敛了一声的攻击性，不再让谢晋远感到压迫和惶恐，但她沉默的像一块碎裂的石碑，散落一地，无人扶起整理。
谢晋远犹豫了很久，谨慎和怜悯在脑海中博弈。
最终，他还是走上去，从口袋中拿出早已调配完成的解药。
“这是？”
他原本不准备拿出来的。
杨豫是个很敏锐的人，一瓶小小的药剂或许就会让她发现一切，甚至只需要将瓶壁上一点残留送去检测，就能发现其中的特殊原料。
这份解药原本不该出现，在前老板那儿第一次发现自己特殊的时候，谢晋远就摧毁了一切相关样本，并从未再次使用过。
为自己的冲动叹了口气，谢晋远做好为此买单的准备，言简意赅地说道，“给他喝吧，他会好起来的。”
或许……或许是终于从那个时刻被监视的环境中离开，或许是这些天的纵容让他有了点安全感，属于研究员的天性让他手痒难耐，被留在旅馆的间隙，他制作了这份药剂，并且将它拿出来派上用场了。
就当是为了报答她所做的一切，谢晋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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