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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家庭院的落叶似许久没有打扫过了，大门上也落着一层灰，虽然这个季节灰尘也确实大，但上一次来这里时，那窗明几净的样子显然和现在相差甚远。
卜家难不成也出事了？
甘遂给卜明星发去了消息，没有得到回复时，还以为是对方为了避嫌，现在看来，卜家或许也遇到了什么事。
甘遂绕着卜家的庭院转悠了半天，最后确认里面确实没人。
“小黑，你有没有听见鸟叫声？”
小黑抖了抖耳朵，鸟叫声没有，但人叫声它倒是听见了，小黑看向放在院中原本卜家用来做古法生态缸养鱼的大水缸。
甘遂放轻脚步靠近，掀开扣在水缸上的防水布。
“卜元？出什么事了？”
卜元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像是逃难来的。
抬头看到留着长发用着甘遂的声音说话的大姐姐时，卜元下意识想要逃跑，但还没跨出水缸，就被小黑叼住了衣服。
卜元在水缸里躲了一整天，直到听到庭院里传来的动静、透过防水布的缝隙看到了小黑那标志性的毛发，才知晓是甘遂来此。
她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协会的人在暗处盯着这里，也不清楚甘家是否还有像她这样藏匿下来的人，只好打出暗号呼唤。
“我师兄……我师兄他被令箭带走了。”
“以什么理由？”
“替邪术师卜算、助纣为虐。”
甘遂大惊，我成邪术师了？
被卜元领着进了屋内，甘遂这才发现，庭院里已经算是齐整了，真正的‘战场’是在屋内。
家具、碎玻璃、绿植散落一地，地面的瓷砖上还留着焦黑的阵法痕迹，断裂的铜钱剑和燃烧后剩下边角还未烧尽的符纸。
“你们这是和令箭战斗还是和邪祟、恶鬼对抗？”
卜元咬着牙，眼里满是怨怒：“令箭……私下拘了大量的邪祟，驱使其对卜家进行围剿，还砸了卜家老祖的塑像。”
“卜明星之前告诉我，你们卜家长辈魂灵被灰衣人控制，之后有放回吗？”
卜元点头：“但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全数被抓了去。”
“你师兄被令箭带走可能情况严重点，其他的长辈如果只是被协会委派的玄术师带走……至少生命安全还有所保障。”
“不！你不懂，现在的协会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如果他们真想放过卜家就不会砸老祖塑像了！”
卜元如果不是屏息敛气躲藏，估计也会被带走，至于时候被玄术师带走还是令箭带走，那就得看协会的灰衣人想要给她安什么罪名了。
看着被砸碎的卜家老祖塑像，甘遂头皮发麻，好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身后的背包。
各派系、家族的老祖宗塑像并非这般容易砸碎的，老祖宗塑像前一定会供奉祂用以与族人信徒交流的法物，法物。
法物不损，塑像不破。
而甘家老祖塑像之所以依然完好是因为老祖的法物音钵，早在数天前就不见了，今日在令箭与协会的人搜捕完离开后，甘遂返回时却又看到了那失踪的音钵。
到底是谁提前预知了这一切？并且在背后偷偷帮助甘家？
又是怎样料到协会灰衣人会向甘家下手的？
甘遂迫切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情，将不论有关还是无关的事件再次进行分析，看看他是否漏掉过什么关键信息。
“其他家族有什么动静吗？你们卜家应该和其他家族的联系很是紧密才对。”
卜元看着甘遂那略带几分戏谑的眼神，不知如何回答。
她自然明白为何甘遂会有这样的神情。
在五年前卜明星还没有成为卜家当家的时候，花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在笼络人心、稳固卜家和多数协会排行榜前几的家庭的关系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卜明星成功成为家主后，被他早早打通的人脉都成了流往卜家的财源通道。
卜家长老劝说过卜明星不要因小失大。卜家虽本身就是靠着卜算发家，但这么张扬行事，迟早会引得有心人利用或是下绊子。
卜明星却丝毫不听，还把还未学完卜家玄术的卜元的教学计划改为了倾向于攻击型的玄术。
好在卜元的确争气，不论对于卜家的卜算玄术还是攻击型玄术都学的得心应手。
没人知道卜明星为何会在当上家主后对卜家实行如此大的变革。单从表面看，卜家也确实在排行榜上前进了不少，甚至在某一年一跃榜首。
但深层次的原因可能只有卜家内部清楚了，也有不少人传言，卜明星这是想进入协会内部、向灰衣人表忠心。
卜明星出入协会的次数增多、协会对于各个家族的信息掌握度较之卜明星成为家主之前更为丰富。
有理由怀疑卜明星为协会灰衣人提供了大量关于各个玄术师家族的信息。
但各个家族、派系又依托于卜明星的卜算之术，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
甘遂对于改变家族传承根本去为自己谋利的行为向来不喜，自然对于卜明星也并非真当做能够完全信任的盟友，大抵也是知道卜明星会和自己合作定是存了别的打算。
“每二十年轮换协会五位坐镇仙家，今年已是第二十年，原本会作为新坐镇仙家的几位家族老祖的家族，全部沦落为如今卜家这般。”
甘遂的脸被假发扫的发痒，扯下脸上的口罩后，卜元这才终于从甘遂身上找回了熟悉的影子。
“甘家老祖应该不在新坐镇仙家的名额之中吧？”
“甘家也被协会针对了？”
卜元有些不敢相信，她还以为协会这样决绝的对他们下手是因为卜家本就势单力薄、玄术也都是些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种类，没想到对于甘家这种战力强盛的家庭，也是这般。
甘遂没有多嘴告诉卜元甘家老祖的塑像并没有被破坏，只是点头回答了卜元的问话。
卜元在屋内寻了些没有被令箭搜刮走的法器符纸一类的物品，跟着甘遂离开了卜家。
“你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是坏人。”
“眼下这个情况，我一个人肯定是活不下去的，不如跟着你。”
卜元这个小姑娘年龄虽不大，但脑瓜子却转得快，也挺会审时度势。
甘遂琢磨着就这样带着一个小姑娘去找那些恶魔，卜元会不会被那些恶魔当作是他看上的食物。
甘遂站定脚步，看向卜元：“你该知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邪神，我知道，师兄与我说过。”
“你若是不怕，就跟着吧，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你也知道我是邪神，虽然看着像人类，但随时可能把你生吞了，你跟在我身边，那就是自愿成为我的备用粮。”
卜元竟然一点儿甘遂预想中的害怕情绪都没有，而是点头“嗯”了一声。
小黑在甘遂看不到的角度，白眼都快翻上天。它怎么觉得甘遂装邪神装上瘾了？
……
医院的护士配药的药瓶碰撞声，在因人数众多而被模糊了话语内容的嘈杂中竟是显得有些清脆悦耳。
重台在开会的时候昏迷送医的事情已经在公司上下传遍了，配合着脖子上的纱布，他们对于重总前一日经历了什么的好奇溢于言表。
重台从来没有如此清晰、感同身受的通感、共情任何精怪灵体，就好似那全部是属于他本人的记忆一般。
他经历了那位名为“费尔”的怪谈从现世到成为邪神最终遁入轮回的对于一个人类卜算短暂，但对于神明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的瞬息。
苏醒了作为邪神时的全数记忆，重台开始分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谁。
他就像使用着重台身体的费尔，却又像只是做了一个关于费尔的梦的重台。
“重总，您醒了！”
程平看到重台从床上坐起，连忙扶着人，在重台身后塞了个枕头垫靠。
“跪……不，你，坐下。”
重台看着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程平，有些不悦。一个人类如何能这般居高临下看着他，但随即属于重台的那部分影响又使重台话语一转，没有真的令程平跪下。
程平看着重总，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了，有一瞬间，他被重总的眼神吓着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般高傲、不屑、像看一只路边被碾死的蚂蚁一般的眼神在重台的眼里出现过。
“甘遂，在哪里？”
重台记得自己的《秘术之书》在那个人类那里，他需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想到自己那般私密的物品染上一个人类的气息，重台就作呕。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路灯已经亮起多时了，一条条路灯组合而成的灯龙盘踞在大街小巷，以身躯驱散黑暗。协会门前的灯光可能出现了什么故障，闪烁了好一会儿才亮起。
“你这苦肉计使得妙，饶是你那师妹也看不出你为了脱离卜家，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也只有像你这样高瞻远瞩的人，才配得上为我们灰衣人效力。”
卜明星跪在地上，耳边仍旧能够听见卜家长辈们在令箭手下受刑的惨叫与悲愤声，嘴角却挂着与灰衣人如出一辙的笑意。
“有换回长辈魂灵的事迹在先，这下还有谁能怀疑到我身上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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