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离年就越来越近了,往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准备起了过年的一切事宜,今年这场时疫冲淡了年味,但也冲不散众人同家人团聚的殷切盼望。
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日,渊帝下旨开了时疫所的大门,让所有人都回家与家人团聚。
饶是阿彩整日里看着神色平静,好似在此也没什么不好的镇定模样,也长舒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了起来。一早众人就收拾好了行李接连着离开。
外头早有不少人在等待着接亲人回去。
沈公府也有人来接,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着人和马车在外翘首以盼,见着阿彩同苹姑出来,激动地不停擦眼泪,连连说着,“老夫人一早就盼着二姑娘和少夫人回去呢。”
等上了马车,嬷嬷与阿彩同乘,阿彩问了一路这两个月来沈公府的情况。
嬷嬷一边同她说着,一边却神色躲避,阿彩不是没看出来,她轻言细语道:“若是有事,嬷嬷不必瞒着我,迟早我都得知道的不是吗?”
嬷嬷长叹了一回气,“少爷他……”
“半个多月前,被陛下下旨打入天牢,而今都没有放他回家。”
阿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等嬷嬷担忧的问她,“少夫人,您可还好?”
她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抓着裙襟,已经皱的不成样子,“我没事……”
又不是她被关进了天牢里,如今她好好地坐在这里,沈昭才是被关起来的那个,要有事也该是沈昭有事才对。
可到底,她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一路沉默回了沈公府,要见沈老夫人之前,她又强迫着自己打起了精神,方才入了前厅,一见沈老夫人,她就忍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睛,“祖母……”
沈老夫人眼见着比两个月前更见苍老,精神却还好,招了阿彩上前来,“瘦了许多,回来后就要好好补回来才是。”
阿彩忽而就捂住了眼睛,背过身去,她自怀孕后就比从前多愁善感了许多,可在时疫所两个月,她从不见半点泪,这一回来,才听沈老夫人说了两句话,她就没能绷住眼泪,顷刻间就模糊了双眼。
她拿着帕子擦过了眼泪,眼睛还是红红,“您不怪我不顾腹中孩儿执意前去吗?”
这种时候,她才觉着听上两句责备的话,也好过听见沈老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
“那你心里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吗?”沈老夫人显得就比她平静许多。
阿彩轻轻点头,沈老夫人便道:“这就对了,只要你清楚明白自己为何行事,我又为何要怪你?”
人活这一辈子,最是难得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纵使已知结果也仍旧会去做。
沈老夫人轻声道:“你是如此,昭儿也是如此,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怎会责怪?”
因着沈昭的事,沈公府上下像是笼罩着一层乌云,也没有半点过年的欢喜气氛。
阿彩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知道渊帝为何会震怒,沈昭为何会被关押在天牢,陛下还不许任何人去牢中探望。
沈老夫人保持着沉默,她没有进宫去求情,也不见外人,眼见着是腊月二十六了,旁人家都开始走亲访友拜年了,沈公府大门紧闭着,门庭冷清。
只是阿彩将将休息了一日,回了一趟上官家。
这几个月,汴京城中百姓各个都受着煎熬,日子并不好过。
赵氏要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庶务,眼见着事了,她却病了,有些不大起得来,见着阿彩来,还道:“你来做什么,你好好在家里歇着才最要紧。”
阿彩亲自侍药,闻言笑道:“我若不来,您肯定也还担心我,您瞧瞧,我也好好的呢。”
“你呀……”赵氏轻叹,“要过年了,沈家是个什么章程,沈老夫人可有同你交待?”
阿彩徐徐道来,“祖母说今年就不四处走年礼了,我今日回来也是想要提前同您和伯父还有祖父拜年的,等过年时,我就不回来了。”也免得牵连上官家一家老小这年也过得不舒服。
赵氏又问:“那沈昭呢?陛下到底是要如何罚他?你可有消息?”
阿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如今到底如何,宫中倒是一直有人来看望祖母,昨夜里,宫里还来了人送年礼。”
赵氏道:“我听你伯父提过,朝廷上下如今无一人不弹劾他,陛下是将他关了起来,不定罪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这回事情不一般,皇子之争是错在先,可那说到底是皇帝的家事,姑爷他行事……”
赵氏停顿了片刻方才道:“姑爷也太过胆大妄为了些,无诏捉拿朝廷重臣,还调兵围了城……”
“说上哪一条,可都是要命的重罪……”
“如今没牵连到沈老夫人和你身上,定是陛下看在沈老夫人的面子上……”
赵氏低头看向阿彩的肚子,“倘若沈昭这回真躲不过杀头之罪,难道就要你年纪轻轻为他守一辈子?”她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不然也不会为她操心良多,“这个孩子……”她止住了话茬,阿彩却明白了她的未言之语,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却觉着这孩子来得很是时候,我这段时日经历颇多,对他也不算好,他却一直陪着我,可见他会是个健康的孩子。”阿彩轻声道,“我知道伯娘是为我好,倘若真有那日,我想我也不是会过不下去的。”
赵氏又问,“你如今可是当真喜欢上了沈昭?”
阿彩愣了楞神,睫毛轻颤着,她有些怅然若失,“其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他的。”
只是那时,也没想过当真会嫁给他,也没想过世事难料。
赵氏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提前给上官家的长辈们拜了年,阿彩道别,赵氏只以为她是会直接回沈公府,要上官青枫护送她回去。
走到半道上,阿彩却叫马车停下,上官青枫问她怎么停下来,她道:“大哥哥,天牢在哪个方向?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上官青枫为难,“天牢,你进不去的。”陛下下旨,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沈昭,太子和陈王日日都为他求情,却毫无用处。
阿彩轻声道:“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看。”
“大哥哥,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上官青枫到底点了头,“好吧,我带你去看看。”马车又重新行驶起来,带着阿彩去向了天牢的方向。
只是那里墙门高耸,重兵把守,还未靠近墙门,就叫将士给拦下,“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不是速速离去。”
上官青枫解释了一番,将士才勉强让他们在此停留片刻,“一刻钟后,速速离去,不得再次停留。”
“多谢。”上官青枫道了谢,转身看去,阿彩却已经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天牢的上空。
“大哥哥,你知道沈昭被关在哪间牢房吗?”阿彩又问。
上官青枫点头,伸手朝着“之前我有问过,”
“四妹妹,你在此也看不到什么的,天怪冷的,早些回去为好。”上官青枫劝说着。
阿彩点头,却仍旧站在原处,四处看着。
这里几乎没有行人来过,只有穿着厚重盔甲的将士和狱卒,这里也格外的阴寒。
上官青枫陪着阿彩站在冷风里,站了一刻钟,他正想着该如何劝说阿彩回去时,阿彩却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去,“大哥哥,我们走吧。”
上官青枫点头,一路送她回到沈公府,他嘱咐道:“你好好的,有事就让人来寻我。”
“嗯。”阿彩点头,见上官青枫回去,她这才又去见过沈老夫人,到底没说她去天牢外看过。
等她回房后过了不久,就叫来了红儿,“你之前说赵叔很会制纸鸢,可是?”
红儿点了头,“少夫人是想要让赵叔制纸鸢?”
她不解,少夫人如今怎么会有兴致放纸鸢呢?
阿彩叫她近前,低声道:“这是我画的图样和尺寸,你请赵叔帮我制作一个纸鸢,悄悄地,别叫别人知道。”
红儿虽然不明白,但立刻答应了下来,“我晓得,我绝不告诉旁人。”
*
沈昭清楚的记得,今日是他关在牢房中的第几日,也知道今日是除夕,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
渊帝将他关在牢房中,眼见着这个年他也要在牢房中度过。
他和外面完全断了联系,但他了解渊帝,渊帝喜欢热闹祥和的场景,新年是必定会让所有人回家同家人团聚,让新年充满热闹的气息。
他站在牢房中央,抬头看着那一扇唯一能见着天光的窗户,这里可以看到天空,今日无雪,天气晴朗,有风吹过。
忽而那晴空里像是有鸟飞过,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鸟可以悬停在半空中这么久?
他再仔细看,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只上头画着黄白条纹的老虎。
“阿彩姐姐,飞上去了飞上去了。”张萍萍往回跑着,不停地同阿彩招手。
阿彩点了头,收着手中的线,纸鸢已经足够高,她努力地维持着平衡,让纸鸢能在半空中停留的更久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之前写了的,但发现全是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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