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言有异常丰富的阅读经验。
虽然他没能从那些没营养的网文番剧漫画游戏轻小说里学到点什么东西，但他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人即地狱。
永远不要太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虽然你们处在相同的境遇之下。
带着这样的边界感，乔夕言抛去了他乡遇故知的精喜滤镜，重新审视起这个自称甘棠的女孩。
看着很年轻，绝对没有成年，五官眉眼都还有这少年人特有的稚嫩。
但她低着眉，专注地把玩手里的瓷器时，身上又不自觉地流露出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她往那里一坐，就是世界的中心，是万物的女王。没有人敢忽略她的存在。
年轻的女王一身宽大而略显凌乱的青色衣衫，头戴玉冠，坐得笔直，有一种以剑为骨的孤高和决然。
两人端着对峙了一阵，甘棠在乔夕言的热切注视下微微抬头：“没了吗？”
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乔夕言的警惕。
“嗯，我也就知道这些。”乔夕言说，“你呢。”
某种程度上，乔夕言说的实话。
甘棠平静地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了。”
“……”乔夕言回想了一下她差点摔倒那一下，在心里评估着她这话的可信度应该不低。
“已知的都是你告诉我的。”甘棠相当诚恳地摊手showhand，因为她真正做到了手里什么都没有。
茶烟缭缭，香气随之升腾。甘棠怡然地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她非常淡定，淡定到不像是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而是大家小少爷偷摸溜到自家产业里喝茶听曲儿来了。
小少爷捧着茶杯，爱不释手地把玩：“那我们盘一盘。”
“现在我们到底算是什么情况？脑子里有没有系统说话？你在来之前在做些什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吗？以及为什么会是我们俩。”甘棠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随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在做意义不明的自我挑战吗……
乔夕言：“啊？”
“哦，抱歉。”甘棠光速滑跪，“我一句一句问。”
……怎么还是你问啊。乔夕言感到迷惑。
为什么，怎会如此，是说怎么做到光速扭转话题，把矛头对向我的？
甘棠右手在空气里摸了一会，顿住。旋即又掐了个指诀，面上渐渐露出迷惑的神情。
这是我的身体，是我的灵魂没错吧。甘棠自我审视。
怎么连朵小火苗都召唤不出来了。
思索半天无果，最后她放弃挣扎，开口：“呃，有纸笔吗？”
少女虽这样说着，目光却已经捕捉到了角落里有了。
“能借一下吗？”
“可以……”
甘棠立马把东西搬过来，动作娴熟地就着茶水磨墨。
乔夕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地取材，最后潇洒提笔：“你脑子里有系统一类的在说话吗？”
“没，没有。”乔夕言下意识回答。
“我也。”甘棠点点头，就这个问题两人达成一致。
于是她提笔写下：“没有系统。”
“你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
乔夕言怔了一瞬。他意识到甘棠不是做梦来到这里的，不然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也有可能她是在试探自己。
乔夕言的停顿不过瞬间，他眼睛一眨，就如实回答：“我之前在睡觉，一睁眼就到这了。”
甘棠歪着头看他。眼睛里不自觉流出清澈的茫然来。
可惜乔夕言没看见。之前甘棠刀子一样的目光太过扎人，乔夕言现在不太敢和她对视。
“睡觉吗……”甘棠提着笔，悬而未决，迟迟不肯落下。
她开始像个闯空门的小偷一样到处翻箱倒柜，搜索自己空缺了一小块的记忆。
哥哥，宋嘉……向钰莹…前男友。
然后呢？
然后她和哥哥回了家。
她大约也是在躺在床上了吧？
甘棠不太确定。
她想得相当投入，乔夕言心底又是猛地一沉。
难道她和我不一样？我连她的身份都判断错了？
曾经看过的，各种各样的规则类怪谈拧巴在一起，麻绳一样从眼前一抽而过，乔夕言什么也没抓到。
甘棠无暇顾及他，提笔再写：“梦”。
写罢，手腕微提，再落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乔夕言那头还沉浸在思维风暴里，甘棠的声音就强势闯入他的脑海里：“之前有这种情况吗？”
这一刻，甘棠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宛如老中医附体，向外不断发散着慈爱之情。
有气质就是好，干一行像一行。乔夕言腹诽。
“我是第一次梦到你。”乔夕言说。
“我也。”甘棠说，“就确定是梦了吗？”
“啊？嗯……”
这人怎么比我还不爱说话。甘棠细想了一下二人的对话，惊讶地发现这点。
“之前做过相关联的梦吗？”甘棠说。
空气静悄悄的，没有风，像是凝固了。
乔夕言沉默半晌，突然叫停问话：“等等，等等。”
“嗯？”
“在我回答这些之前，能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甘棠点头，还是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你说。”
甘棠的欣然接受让乔夕言有些意外，他猛地深呼吸，一鼓作气地问：“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啊？”
别说甘棠，乔夕言自己都被自己说出来的东西震撼到了。
“不是，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懂点什么，就是我看你很镇定，你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吗，我……”乔夕言的羞耻心破势他语言中枢高速运转。一时间说话说得舌头都快打结了。
我在说什么啊！我的脑子在干嘛！能不能起点作用啊！在这种时候智商下线，完了，甘棠会把我当傻子吧！我的形象！我的智商！
乔夕言嘴里没有章法的词句和脑子里疯狂的悲鸣逐渐混沌地勾结在一起，就差搅和搅和煮成一锅又甜又咸的粥了。
“哦。”甘棠无视了他乱七八糟的语言攻击，只挑了关键词进行回答：“我是天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乔夕言满场乱飞的言弹一下子停滞在空中，霹雳哐啷掉了一地。
很喜欢乔夕言的一句话：“啊？”
“等等，什么东西。你等一下。”
甘棠乖巧地闭嘴，歪头，目光直接落在他脸上，毫不偏移。
“天师？啊？是我理解的那个天师吗？天师不是都姓张吗？捉妖的？你真捉过妖？”
“嗯。”甘棠用一个音节回答了他全部问题。
“不是，你就这样告诉我没问题吗？”
甘棠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一脸无所谓，天师这种离奇身份是能随便说给我一个外人的吗？！”
乔夕言不是话多的人，恰恰相反，他习惯性想十句说一句。
但由于受到了过量的精神冲击，乔同学的大脑罢工了，平时只在脑子里徘徊的东西会直接脱口而出。
简而言之，他开始口不择言了。
而甘棠，她是真的诚恳，但她也是真的不会说话。
由此可见长嘴是多么重要……
“哦……”
甘棠闷闷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吟：“不是你问的吗。”
乔夕言：……
“我问你就答啊！你能不能有点警惕心啊！”
他懂了。
面前这人哪有什么坏心眼！她都快缺心眼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小乔主打一个先相信再琢磨着质疑最后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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