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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傅时初宣判死亡的那一刻起，傅老爷子整日像失了魂般。只有看到傅斯年时才能恢复片刻的清醒。
“老爷子的状况较之前更差了，以后的药恐怕要加大剂量。”房门被人掩上。医师推了推鼻梁上悬着的眼镜，客观陈述着现状。
此话一出，两人心照不宣。
这种药物本身就具有致幻的副作用，如果长期大剂量服用，亦是解药也是毒药。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尽管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傅斯年也不想这么快就放弃。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傅斯年心下了然：“送刘医生离开。”
傅老爷子刚服过药，此刻正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傅斯年小心翼翼拿起沙发上的薄毯替人盖上，却不想还是惊动了他老人家。
“父亲。”傅斯年收回停留在半空的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
“咳、咳咳…斯年坐。”傅老爷子强撑着身子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傅斯年并没有按照指令坐回去，而是腾出一只手给他拍背顺气。
“我们有多久没这样好好说过话了？”傅老爷子制止了他的动作，再一次示意他坐过去。可人还没待多久，傅斯年的电话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小年。”在他迈出房门之际，傅老爷子突然很急切的叫了他一声：“你知道的对吗？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怔神间，电话被挂断。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傅老爷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黯淡，脊背也佝偻起来。
半晌，傅斯年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握紧了垂在一旁干枯瘦峋的手：“可是这么多年，您不也把我看成亲生的了？”
……
说没有亏欠是假。哪怕养条狗，二十多年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傅斯年被带到老爷子身边时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对周围的陌生的环境全然警惕。
“老大，调查清楚了。这孩子脑子受过伤，父母也都死了。亲戚又嫌弃他是个拖油瓶，把人扔在孤儿院就没再管过。”
刚解决掉内部叛徒的傅氏当家人手上还沾着血，看着一脸防备盯着他的小孩起了作弄人的心思。将手背上还带有余温的血蹭在他的脸上：“有名字吗？”
傅斯年倔强盯着他，嫌弃的用袖子去擦男人碰过的脸颊，却不想适得其反。血迹被晕染开来，腥膻的气味顺着呼吸道吸入肺腔。他强忍住恶心皱眉，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是个小哑巴？”男人扭头看了眼属下。
“那就是存心给我闹别扭了。”看着面前这个小东西，他忽地笑出了声：“今天起你就叫傅斯年。”
“带他去好好洗个澡再来见我和时初。”男人吩咐完就进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庄园。
......
等到他双脚真正踏入这片庄园，男人正在陪一个与他年级相仿的男孩射靶。
“好了小初，过来看看你的新伙伴。”
男孩儿撇嘴翻了一个白眼。竟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傅斯年：“敢动我就开枪。”
“傅时初！”男人无奈的捏了捏额头，带有警告意味的开口。
“我错了爸爸。”手枪被随手丢在地上，方才还一脸嚣张的小孩立刻切换了表情，仰头对着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我应该喊他什么，哥哥？”
多年后，直到傅斯年在学校被傅时初带来的一群人围在墙角群殴时，他才明白傅时初叫的每一声哥哥都只是在装样子。
成年后，傅时初选择出国留学。毕业后便留在国外接管了外境产业，由于傅老爷子身体原因，近几年才回国。
如果不是因为林瑜，两人几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只见一座久经风化的墓碑前又立了一块新碑。
傅斯年又去了墓地。他是有私心的，就连今日过来手中抱着的花束都变成了白色桔梗。
“你会喜欢的对吗？”傅斯年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继而又抑制不住的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一张从漫天花海中截下的瞬间。
傅斯年第一次去到林瑜家乡时，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桔梗开得正盛。浓厚的香气扑面而来，热烈而滚烫。记得那人曾经说过：倘若可以，真想一辈子溺毙在这漫天星河中。
————
或许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本不属于他的留在自己身边。
无论亲情，又或是缥缈的爱情......
“小傅总，找到当年的孤儿院院长了。当初与您一起被丢到孤儿院门口的还有一小男孩。只不过身体不太好就…”秘书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傅斯年的脸色，欲言又止:“…被途经孤儿院的一对夫妻抱走了。不过老院长说那孩子现在还活着。”
傅斯年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赶过去的。也是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了林瑜。
一望无际的花海让从未到过乡下的富家少爷迷失了方向。
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导航。可这样小的村庄在地图上不过是一个点。他默默关闭了手机，决定将车停靠在路边下来转转。
视野变得开阔许多。傅斯年一眼就看到花丛中抱着一大束桔梗的少年，时不时还会伸手接过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个男生递来的鲜花。
直到桔梗拥簇满怀，两人才有说有笑的朝路边走过来。傅斯年也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看清了对方的脸。
“林…瑜？”
听到声音的林瑜停下来疑惑的看向他。傅斯年却已经开始后悔。
太过唐突了。
好在没让他尴尬太久，林瑜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傅斯年？”林瑜显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示意苏易把花束抱过去，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办点事情。”
注意到两人之前的亲密，傅斯年把视线转向了抱着桔梗花束的苏易。
“这位是......”四目相对，傅斯年喉头一涩，声音发颤问林瑜，眼神依旧停留在苏易身上。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林瑜简单为两人做了介绍。
“苏易…你今年多大？”
“啊？”苏易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蒙了，不解的望向林瑜。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傅斯年迅速使自己镇定下来。
“抱歉，我第一次来，有点搞不清楚方向。”傅斯年从口袋掏出了名片递给了面前的两人。
“既然是小鱼的朋友就去我家歇会儿吧。稍等一下，我带你过去。”
苏易热络地招呼着傅斯年。面对林瑜投递过来带着疑问的眼神，他也仅仅是示意对方放心。
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度极高的脸，傅斯年没拒绝。转过身淡定的拨通了秘书的电话，让手下员工加时加点拟定一份助农合同送了过来。
一次带有意图的接近，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是谁杀了傅时初？
傅斯年不愿相信黎笙说的话，更不愿将林瑜与凶手挂钩。然而当年事情的真相已无从探究。
墓碑照片上的林瑜笑面如花，傅斯年已不敢再直视。
倘若时间能够倒流，倘若一切都从未发生，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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