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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天，田橙来到韩英家的时候，一进门就听见李学民的惨叫声：“哎呀马哥饶命啊！你特么真打啊，下死手是不是？好汉饶命吧，我错了……”
进屋之后看见马野把李学民按在椅子上锤，韩英、韩军、邓建几人在旁边嘎嘎乐。
马野见田橙进来了就放过了李学民，威胁道：“你闭嘴，让我再听见你瞎说，大牙给你掰下来！”
李学民赶紧捂住嘴：“那能赖我吗？你俩说的那话谁听了不迷糊……”
马野用手一指，李学民赶紧闭嘴了：“不说了不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个哑巴。”
田橙不明所以，大眼睛看了看马野，又看了看韩英，问道：“这又是咋回事？”
韩英笑道：“不用理他们，俩人瞎胡闹呗。”
马野见人都到齐了，这才拿出他特意给朋友们带的礼物——男生每人一条围巾，有灰色的，有深蓝色的，有黑白格子的。
韩英的是一条彩虹条纹的围巾，田橙的则是一套红色贝雷帽和一条红色的窄围巾。
大家都很高兴，纷纷把围巾围上去镜子前照了照。田橙也把马尾辫放了下来，戴上红色的呢子贝雷帽，系上同款的红色小围巾。
马野看着面前的田橙呆了一瞬，他就知道她戴上会很好看，但是面前的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当时在橱窗里看见这套蓓蕾帽他就想田橙戴上一定好看，就为了送田橙这顶帽子，还特意给其他几个朋友也都买了围巾。果然……比想象的还要好看！
众人叽叽喳喳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围巾上面，并没有人发现马野的失态，于是马野故意清了清嗓子，说道：“行了，各位俊男靓女都到齐了，那么就出发去我家吧，今天我家杀猪。”
要说马富贵两口子的确有点魄力，当年说让马野退学就一点不含糊，谁劝都不好使。
现在想要缓和亲子关系也是肯下血本，先有马富贵媳妇舍得羊皮大衣，后有马富贵等大儿子一回来就杀年猪，请半个屯子的亲朋好友一起来家吃饭。
马富贵媳妇果然了解自己的大儿子，昨晚，马野听说养母要把她最珍贵的羊皮大衣改成皮夹克送给自己，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连串好几千字的阴阳怪气马上就要排着队冒出来。
可后面听说是田橙亲手给他做之后，那几千字的文言文立刻就憋回去了。说好了今天田橙给他量尺寸，争取过年之前做出来，过年就能穿了。
田橙不想让马野去自己家里量尺寸，她是真的怕那个把赵晓婉当成西施的老赵太太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吓着马野是小，但是就马野那个驴脾气，打起来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于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软尺。想着不管是在韩英家还是在马野家都行，遇见马野就赶紧把尺寸给量好了。
杀年猪历来都是村里最热闹的事儿，谁家杀年猪就跟过节一样。
猪毕竟是个大家伙，可不是自家三两个人能搞定的。所以，一家杀年猪，左邻右舍和年轻力壮的亲戚都要来帮忙。
首先，要四五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先合伙把猪给控制住，然后有经验的人再上去两个用绳子把猪捆好。
据说捆猪的手法很重要，有一种绳结就叫做“猪蹄扣”这种打结方式，猪越挣扎绳结就会收得越紧。别说是年猪了，就是猪八戒来了都跑不了。
当然，两百斤的猪也不会乖乖的等着被宰杀，跑的堪称凶猛，嘶吼的也十分惨烈。
田橙几人进院子的时候刚好赶上这一幕。
他们几个在人群外，一边吐槽：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一边又忍不住从人缝中间往里看……
看着看着，忽然福至心灵，田橙想起来杀鸡的时候有一套词，小声跟韩英说：“这时候是不是得说点什么？‘小猪小猪你别怪，你本是桌上一道菜，今天你好好地走，明年你再到我家来……’
马野忍着笑的将念念有词的田橙从人群里拉出来，说道：“别瞎念叨，那套词是小鸡小鸭的，你不敢看就别在这碍事，赶紧给我量尺寸去。”
韩英挥挥手：“你俩赶紧去量尺寸，我们再看一会儿，怪好玩儿的。”
大人们都在外面忙活，杀猪的杀猪，做饭的做饭，田橙跟马野来到马野和马腾飞的西屋，田橙拿出软尺，开始给马野量尺寸。
186的马野乖乖的站着，展开双臂，田橙一边量一边在本子上记下一些数字。
量肩宽，量臂长，量胸围，腰围。马野感觉到田橙的手和软尺时不时地碰到他的衣服，说来也奇怪，穿着那么厚的棉衣，他却感觉到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触电了一样。
姑娘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他的呼吸好像吹动了她马尾辫上的一缕发丝，马野赶紧屏住了呼吸，生怕田橙感觉到自己的冒犯。
她低头认真的看着软尺上的数字，他就认真的看着她的发顶，她一抬头，他的眼神就赶紧逃走……
*
每个村都会有一两个杀猪技术好的人，请这些人帮忙主刀杀猪倒也不用给什么钱。
但是这毕竟是技术活，而且村民们都认为杀生的事儿是有损阴德，所以每家请人杀猪以后，都会奉上一块十来斤的猪肉、猪下水作为报酬。
而那些帮忙的左邻右舍和亲戚们，自然是要跟着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杀猪菜了……
这顿晚饭非常丰盛，不仅有一大锅乱炖杀猪菜，还有血肠、猪肝、猪心等平时吃不到的荤菜。
当然各种豆角干、茄子干、西葫芦干……反正各种干菜用煮肉的老汤一炖都是非常香的。
北方的冬季，就讲求一个热乎，什么菜都是热乎乎的一炖，连汤带菜就着白色的蒸汽这么一吃，那才叫应景呢！
杀年猪是男人们的事情，但是妇女们也没闲着，一家杀年猪往往会把亲戚都请来吃饭，这一顿饭就跟结婚吃席差不多，亲戚家的男女老少，加上左邻右舍来帮忙的人，一下子得摆好几桌。
妇女们自然不能等到吃饭的时候才来吃现成的，都是早早的上门来帮忙。
有的泡干菜，有的削土豆，有的刷锅洗碗……手里忙着，嘴上聊着家长里短，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朴实惬意的笑容，时不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几个妇女围着一个大盆正在洗山蘑菇，一个小媳妇对刘淑芬说道：“淑芬嫂子，这回可真得谢谢你家田橙，她给我翻新的那条裤子做完了跟新的一样，本来今年过年没买新裤子，我还跟孩儿他爸吵了一架，这回好了，正月穿它回娘家倒也不丢人。”
其他几个媳妇听了也赶紧附和，有的说田橙做的确实不比李娟差，有的说也有衣裳想要翻新，问刘淑芬田橙还能不能做了？
刘淑芬这次笑得很勉强，说道：“哎呀，这个我得问问田橙了，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家里好像也攒了几件还没做呢，还要给马野改一件皮夹克，年前估计是做不过来了。”
那个媳妇也是个执着的，说道：“我不着急，年后再做也行啊。”
刘淑芬又尴尬的笑了笑，说：“年后不是还得忌针几天吗，然后也就差不多开学了，我也想着让孩子歇歇，要不等暑假她回来再给你做吧。”
那个年轻的媳妇听了脸色讪讪的，闷头“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说：“行啊，谁让我说的晚了呢？等下回吧。”
刘淑芬心里不是滋味儿，但是这也没法儿，一个是田橙说做皮夹克要好些天，确实做不过来了。另一个原因是刘淑芬也不想再接活儿了，现在田橙那个记账的小本子都快记满了。
开始的时候她就没当真，觉得反正记账不记账的都是她们母女的事儿，肉烂在锅里，肥水没流外人田，她愿意记账就记呗。
可是现在眼看着那钱越来越多，田橙说开学前要把钱还给她，这样下学期的饭费就够了。
同样是给闺女钱，她以前总有一种“我这当妈的当的很合格”的感觉，这回闺女理直气壮地说不仅学费不用她的钱，连饭费都是她自己挣的，她的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她想：她不就蹬几下缝纫机吗？也没有多难多累，还真就跟亲妈要钱了？那些村里的亲戚邻居们又没给自己钱，现在整的自己中间垫了钱，还不能跟别人要人情。现在吧嗒吧嗒嘴，品出来不是滋味儿了。
刘淑芬说：“啥你的我的，那不都是咱们家的吗？你开学需要用钱妈就算再困难也不都给你凑齐了吗？”
田橙却说：“这次不一样，现在本子上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的，不是咱们家的。”
田橙早就预料到亲妈是不会痛快承认这钱是她的，于是她拿起小本子，说：“这样吧，我按照本子上记的账挨家去要账，反正我开学前要把这个钱收回来的。每家也没有多少钱，谁家应该都不至于不给我。”
刘淑芬一听就急了，这哪行啊！这不是转圈丢她的人么。
最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田橙的账给结了。所以在刘淑芬这里，现在每多揽一份活她自己就要多花一份钱，她哪里愿意呢。
此时，村里大多数人都在马富贵家帮忙，赵晓婉一个人在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就觉得忍受不了了，她没有耐心等待什么时机了，她要想办法自己制造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