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死了,赵王死了,严贵妃也被一杯鸩酒送到了阴曹地府,柴熙和以太子的名义悉数列举各人的罪状,其中有一条是毒杀先后。
可柴熙筠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那日之后,她默默回到了公主府,陛下还处在昏迷之中,太子监国,不能擅改皇命,大臣们似乎突然对她宽容了许多,对她在幽禁当日就私自出府,一柄御赐的苍龙剑割下二皇子头颅的事,默契地缄口不言。
她也乐得自在,除却上了一道折子,为当日追随她的将士们和阿俨请功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每日在府中养养花、喂喂鱼,除了身边没有沈修远,与前世的富贵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公主,驸马又来了。”
“不必管他。”她专心修剪着斜出的花枝,随口说了一句,半晌却没了声响,她疑惑地抬起头,面前冷不丁地冒出一张俊脸。
“你怎么进来的?”
齐景之殷勤地接过她手中的花剪,递了块干净的帕子过去。
柴熙筠并没有接,而是转身在备好的水里净了手。
“你心里有气,无论是骂我、打我,怎样都好,只是不要不理人。”他凑到她面前,赔着十分小心。
“你伤好了吗?”她冷着脸问。
他脸上闪过片刻的错愕,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关心自己,脸上绽开了花,忙不迭地说:“好了好了。”
“那就行”,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帕子,接过来把手擦干,又塞回他怀里:“阿俨,把他给我丢出去!”
话音刚落,刘行俨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身下来,伸手就要去拽他,齐景之见状,一把搂住柴熙筠的腰,任她怎样挣扎都不肯放手。
“你松开!”一想到阿俨还在旁边看着,柴熙筠有些气急,脸上泛起了红晕。
“我不。”他不仅没松开,还调整了个姿势,两人之间契合得更紧。
“你还要不要脸面!”她朝着他拳打脚踢,殊不知这些落在他身上不过挠痒一般,不仅不能逼他松手,反而多了几分情趣。
“不要,我只要你。”
见他如此油腔滑调,她脸上羞红了一片。
刘行俨看不下去了,手按在剑柄上,将剑抽出半尺:“公主,不如属下把他胳膊剁了。”
柴熙筠闻声看向他,表情迟滞了一下,他脸上写满了认真,让她一时辨不清真假。
“算了”,怕他真的动手,她只好作罢:“你下去吧。”说完,低头看见齐景之整个人攀在自己身上,又朝他的背影补充了一句:“走远一点。”
“你先松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你肯同我好好说吗?”他垂眸看向她,眼眶竟然有些泛红。
她的心忽然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习惯性地侧过了脸不去看他,她让他好好说,可是,自己真的准备好面对他了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手却慢慢松开,往后退了一小步,同她拉开一点距离。
“你离开洛南那日,我便一路在后面跟着,可后来跟丢了,于是我先来了京城,找到了太子。”
“你不理我,后来又突然……对我那样好,我察觉出不对,只有去求太子,赵王要谋反的事,我们确实事先得了消息,他教唆二皇子谋逆,想要借此机会逼宫,我们只能将计就计。”
“但是,我和太子确实没有想到当夜你会出现在西直门。”天知道他在赵王府听到她出了府后,心里有多着急,根本来不及细搜,火急火燎地闯进暗室,取了龙袍就往宫里赶。
他说的这些,她早已猜到了七八分,她在意的,并不是真相。
“齐景之,如果所有的事都可以事后再解释,那坦诚,还有什么意义?”她抬眸看着他,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不够坦诚,直到今日在你面前我仍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可是阿筠,这辈子我不能再看到你有哪怕一丁点闪失。”
“所以我们不合适”,她的眸子冷了下来:“我无法忍受被人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乐呵呵地活着。”
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美好里,最后在猝不及防间一切被戳破,她不想再去承受这样的突然和不确定。
齐景之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许多话梗在喉咙里,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他说什么,说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
如此荒唐的事,她只会当作是他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她不会相信,甚至会更看不起自己。
他只能俯下身子,向她一遍遍地确认:“阿筠,你真的无法理解我吗?”
他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伤痕:“这是那日我喝下你端来的药后,为了保持清醒,亲手划的。如果事事要坦诚,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宁愿给我下药,都要阻止我在那日进宫。”
那日在神光阁,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在疑惑他怎样出现在她面前,可她没想到是这样,这两道伤口并不浅,还未完全结痂,隐隐渗出了血渍,酸涩和懊悔沉沉地压在她心头。
“你怕我有事,阿筠,我又何尝不是?”他的手轻轻扣住她的肩,俯下身子,深深地望向她:“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吗?你心里明明有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横亘在你我之间,可是阿筠,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挡不住的生老病死、难防备的种种意外、横生的各处枝节,都可能成为阻碍,你真的甘愿为了逃避这些不确定,畏畏缩缩地活着?”
他的眼神明亮炽热,让人无处可躲,她站在他面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变了,再不像长门宫初见时候的他,变得更勇敢,勇敢得让人害怕。
他对她太好,好到她有些恍惚,时常怀疑是不是梦境,他对她的爱来得太快太莫名,她怕他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甚至会为她去死,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可今生尚有解,前世的事他自己都不清楚,她又该如何问?
“我……”她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同他解释。
漫长的沉默里,两人各怀心事。蓦地,钟声响起,一下、两下……
她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周遭开始变得空灵而寂静,万事万物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她在心中默默数着。
当第二十八声响起,柴熙筠腿一软,若不是齐景之伸手扶住,定会瘫倒在地上。
钟声足足响了四十五下,她跌坐在他怀里,期盼着一丝渺茫的可能,可是,第四十六下却再也没响起。
天下没人比九五至尊更大,所以钟声不会为任何人敲响四十六次,四十五声是大丧之音,国丧。
她心中大恸,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外跑,齐景之跟在身后,一路护着。然而当她跑到门口,公主府的门却由外向里开了。
陈垣白衣白冠,手里捧着白色的丧服,见着她,两行泪径直流了下来:“公主,陛下驾崩了。”
柴熙筠两眼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三年不改父之道,柴熙和在扶柩即位的第一天,就解了她的幽禁。
从柴珏驾崩之日起,一连十日,阴雨绵绵,柴熙筠一身丧服,枯坐在灵柩旁。
她还是无法原谅他,他冠以母后盛宠,却在她遭毒害之后保持缄默,他无力护她,却又要心安理得地霸占她,母后在世时,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动,活生生熬成了后宫的一尊佛。
可是跪坐在这里,同他隔着一道棺木,她又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此自己失恃失怙,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哀子。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其余的皇子公主都回去歇息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阿和也早早进入了皇帝的角色。
唯有她,还在原处跪着,宫人都道她同先帝父女情深,是以不愿离去,她能做的,只有闭耳不闻、闭口不言,全了这份体面罢了。
“公主,请到后殿进点食吧,这么熬下去可不行。”陈垣进来,跪在一旁劝解。新帝即位,自有用得惯的人,二十余年了,他终于闲了下来。
“陈公公?”她偏过头来,声音已然有些沙哑。
他看着她一脸憔悴,不免想起先帝生前,顿时哽咽起来:“陛下若在世,定看不得公主这样折磨自己。”
她沉默不语,缓缓闭上眼,和柴珏相处的画面在一一在脑中浮现,这才发现,对陈垣所说的,自己竟无力反驳。
她一向认为,他不是个好皇帝,也算不得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夫君,都说皇帝一言九鼎,皇权更不容亵渎,可她一次次驳他的颜面,挑战他的权威,他却都忍了。
“陛下给公主留了件东西,请公主随老奴到后殿来。”
由于长时间跪着,双腿已经发麻,起身时陈垣扶了她一把,两个人晃了一晃才站稳,她恍然发觉,印象中神采奕奕的陈公公,原来也已经老了。
陈垣一路带着她到了后殿,不知在何处扭动机关,从暗格里取出一个陈旧的卷轴,恭恭敬敬地双手递到她面前:
“陛下说,给公主做个念想。”
小说推荐:《每月一亿游戏金》《惶惶》《噩梦使徒》【奇幻小说网】【人气小说网】【小说书包】《在北宋当陪房》《非洲创业实录》《买活》《帝皇的告死天使》
三零中文网【sanlingzw.com】第一时间更新《驸马他一厢情愿(重生)》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