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柴熙筠笑得灿烂,齐昱之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前脚刚打过招呼,后脚自己便被拉到那一摊子书面前。
“下人们不识字,听说你打小书念得好,几个哥哥都不及你,快帮着拣一拣。”
他登时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走,可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只能咬咬牙忍了。自打随柴熙筠进了趟京,她倒像是盯上了他一般,一有脏活儿累活儿便惦记着他。
足足搬了大半个时辰,阁子里的书才动了一半。
“公主,院子里晾不下了。”巧儿跑到柴熙筠身边回话,齐昱之立马竖起了耳朵。
“那就这样吧,剩下的明年再晒。”
摊开最后一本书,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柴熙筠走过来,解开身上的襻膊,齐景之连忙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快歇歇。”
齐昱之坐在边上,满脸的汗,偏丫鬟也不肯上前,他只得自己动手斟了一杯。
“昱之近日过来,所为何事?”等他一杯茶下肚,气喘匀了,齐景之开口问。
不知怎的,齐昱之总觉得这次受伤之后,齐景之待人似乎和善了许多。
他偷瞟了柴熙筠一眼,发现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硬着头皮说:“来看看大哥好些了没。”
“好了许多,只是不能长时间坐着。”
想到自他进来,齐景之便坐在了这里,齐昱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爹随着二叔回了祖陵,二哥三哥又不在了,偌大一个齐家,转眼剩下了你我兄弟二人。”柴熙筠不动声色地喝着茶,茶盏后面,嘴角不自觉闪过一丝嫌弃。
在齐思安身边待了十几年,齐昱之别的学没学会不知道,这股虚伪劲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如今看来他兄弟几人,齐晏之狠,齐冕之脑子里只有钱,齐昱之年纪最小,却城府最深。
“大哥此次的伤极为凶险,须得好好休养,以防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儿。近日里我晚上总睡不着,齐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事,不能总累着公主,总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替大哥分忧。”
“难得你有这份心,眼下倒有一件。”
齐昱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城东的铺子换了新掌柜,我有些不大放心,你去盯着吧。”
本以为要费一番心思,没想到他这样轻易就松了口,齐昱之心里一阵狂喜,二话不说马上应下。
“昱之可要留下来用午膳?”柴熙筠笑语盈盈地问,笑得他心里发毛。想到外面满院的书,他连忙摆摆手,若是留下来用午膳,那些书他怕是得一本本搬回东阁子去。
方才搬书出了一身的汗,黏腻得难受,柴熙筠便去沐浴,出来却见齐景之手里拿着一张拜帖。
“近日这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的登门。”她擦着湿发从他身边走过,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随口问道:“吴方岳是谁?”
“东陵吴家。”
她立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别过脸问:“产盐的吴家?”
“正是。”
吴家在东边,背靠大海,上百年来把控着大周超过半数的盐,自古盐铁对一国而言极为重要,是以为了避嫌,吴家和齐家从来不来往。
吴方岳这一来,显然坏了规矩。
柴熙筠当然不希望齐景之见他,如今齐家是什么情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你见吗?”她看着他问,话里带着几分小心。
齐景之将手中的拜帖随手丢在一边:“不见。”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吴方岳这个举动,不管是何居心,无疑是把齐家架在火上烤。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见不着齐景之,吴方岳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你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合适?”一想到自己出了齐府的门就被人盯上,一时兴致来了吃个茶却被人堵在了雅间里,柴熙筠就心气不顺。
“还请公主出手,救救我吴家。”
“若是犯了法,自有律法制裁,若是清白无辜,罪责也落不到你头上,求我有何用?”
“只怕是欲加之罪。”
见他有话不直说,拐来拐去,她很快没了耐心:“吴公子有功夫在这儿揣测,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办法。”说完,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吴方岳一个箭步拦在她面前。
“放肆!”
巧儿立马上前把人推开。
明知惹恼了她,吴方岳却一点也不慌,仍是不疾不徐地说:“公主虽是太子的亲姐,可如今齐家的状况又能好到哪去?”
柴熙筠嗤笑一声:“二皇子回了封地,远在西南,而你吴家却在东边,相隔千里,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当初站队的是你,如今站错了,却想拉齐家下水,吴公子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面对讥讽,吴方岳却不放在心上:“京里这趟浑水,自然淹了不少人,可公主怎么就确信,齐家干干净净?”
他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一时辨不清,只是他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其中有些她不知道的内情。
先前她还觉得奇怪,齐景之好歹是齐家嫡子,怎的在京中混的那样落魄,如今想来,当初他那句“他们一个个的,都想要我死”,背后另有故事。
“吴公子慎言,况且我姓柴,齐家的事,原与我也不相关。”
“公主说笑了,所谓出嫁从夫,齐家的事公主如何脱得了干系?”
“皇家对我们四大家族对忌惮并非一朝一夕,太子眼下与公主姐弟情深,可总有一天会成为皇帝,须知天家可是不讲情面的,届时公主夹在皇家和齐家中间,该如何自处?”
“大胆!”柴熙筠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怒不可遏:“你竟然敢离间我们父女、姐弟之间的感情。”
“公主若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一纸将我告到陛下那里,恐怕公主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事不能拿在明面上说,说了伤了面子,更伤了和气。”
“现下唯有我们四大家族联手,才能保住这百年基业。”
“哦?”柴熙筠来了兴趣:“怎样联手?”
见话头有些松动,吴方岳兴致大起,滔滔不绝地将脑海里的计划细细说了一番,讲的眉飞色舞,唾沫乱溅。
柴熙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停了下来,才淡然开口:“吴公子说完了?”
吴方岳一脸得意:“公主觉得如何?”
柴熙筠不慌不忙地踱到他面前:“既然公子问了,那本公主便奉劝公子一句,人要懂得顺势而为,大势之下,不要想着以卵击石,这一点,驸马可是比你聪明得多。”
然而打发了吴方岳,她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一个人在茶楼上坐了许久。
回到松风亭,屋子里安安静静,她里外看了看,并没有齐景之的身影。
“驸马去哪了?”
“公子在会客。”
“会客?”她心里奇怪,自打受了伤,他便以此为由,谢绝了所有来访,怎么今日倒破了例?
“是什么人?”
“是一个姑娘。”
柴熙筠怀着疑窦到了正厅,果然看见一个姑娘,身着绛红色衣裙,干净利落,眉宇间有一股侠气。
齐景之一看见她,便迎了上来,拥着她的肩走进来,比平常还要亲密几分。
那女子见状,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辞:“还望公子日后给我一个交代。”
柴熙筠心里一阵疑惑,待人走了,急忙问:“什么交代?”
察觉她目光里的审视,六月天里,齐景之竟然打了个寒颤:“你莫要这样看着我。”
见她不依不饶,没有罢休的意思,又赶紧解释道:“是关于她父亲。”
“当年我离开洛南前往京城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姓廖,是家里最好的铸剑师,父亲怕我离家多年,忘了齐家的根本,便让他跟着我,做我的师傅。”
柴熙筠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所以你跟父皇说的那些,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幼时在家便知道的。”
“那廖师傅现在人呢?”
齐景之眼睑垂了下来:“死在了刑部大牢。”
随后他又把廖师傅如何被诬杀人,又如何未审未判离奇地死在牢里一一道出。
“你是说,这些都是齐思安所为?可他远在洛南,又如何能……”说到一半,柴熙筠恍然想起吴方岳的话。
公主怎么就确信,齐家干干净净?
她隐隐约约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一切都连了起来。
吴家支持二皇子,赵王在此事上也毫不避讳。而齐景之,在京十年都平安无事,廖师傅被人陷害,他也一朝落难,好巧不巧,正是落在了赵王手里。
她回忆起那日的情形,当时便觉得不对,如今想来更是大有问题。齐景之怎么会平白出现在长门宫这个常年锁着的冷宫,又怎么会偏偏遇上赵王?
赵王的事,京中隐隐有些传闻,所以齐景之,是投名状?
柴熙筠惊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心疼,更有些后怕,如果她那日没有从长门宫前经过……
“齐思安搭上的,是赵王?”她看向齐景之,声音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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