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长安》转载请注明来源:三零中文网sanlingzw.com
飞雪漫天,素裹银装。未央宫内,大片的红梅缀着积雪,淡雅清绝、灼灼其华。
小霍一身锦衣,外罩一件水貂大氅。他刚辞别了武帝,正要同大将军一起回府,可那调皮的狐狸却被汉宫的奢华迷了眼,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哪儿了,他只好让舅舅先回,自个儿等在了此处。
转眼回到长安已近两个月,皇帝陛下每天只要一下朝,便会留他和大将军继续谋划大业。匈奴虽已远遁,但虎狼之心仍在,所以漠北之战,在所难免。
他望着那凌雪的红梅,心神却早已飘向大漠草原。长安风月虽好,那落日长天的塞外绝景仍是让人心驰神往。
“表哥!”随着一声清凌凌的低唤,一个粉色的俏影像鸟儿般扑向他怀中。
他温柔一揽,低头笑看着怀里的人。
卫长穿着暖粉色的冬装,整个人就如雪中的红梅般娇俏可爱。
小霍握着她冰凉的手,责怪道:“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冻坏了身体可是要让姨母和陛下伤心的!”他边说边解了大氅,披在卫长的身上。
卫长轻嘟着嘴,眼里却尽是笑意:“知道啦!你这训人的语气,简直跟舅舅一模一样!”
小霍捏了捏她的脸,刚想再说她几句,却见一团白影倏地向这边扑来。他抱着卫长往侧边一闪,堪堪躲过了袭击。
卫长惊魂未定,从小霍怀中探头一看,却见一旁的梅树下停了一只雪白的狐狸,那狐狸瞧着她,眼中竟有些恶意。
“来人!快……!”她心中一气,便想整治一下这狐狸,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小霍捂住了嘴巴。
“嘘,那可是我的宝贝,不能抓!”
卫长心头微酸,想将覆在她唇上的手拿开,可又暗暗舍不得。她轻触着那温暖粗糙的手,心中又有些胀胀的幸福感。
“呲……”小霍疼得皱眉,低头一看,原来手上已被划开了几道血痕。他瞪了一眼梅树下的狐狸,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表哥!”卫长见了那划痕,心疼的紧,慌忙取了娟帕,给他包扎起来。
白瑾看着雪中那柔情缱绻的男女,狠狠白了小霍一眼,掉头便蹿得没了踪影。
小霍心中一叹:这狐狸,脾气可真大!
他瞧了眼渐暗的天色,柔声对卫长道:“我先回了,你呀,也早点回殿里吧!”
卫长望着他远走的身影,呆愣了片刻,才想起他的披风还在自己身上,她追出数步:“表哥,你的披风……”
“你穿着吧!”小霍摆了摆手,径自而去。
这时,一个侍女小喘着气跑到了她跟前:“公主殿下,这么大的雪,您怎么出来这么久?”
卫长神色有些落寞,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轻叹了口气。
冠军侯府的卧房内,熏香袅袅,暖炉融融。窗边的软榻上,白瑾裹着一团锦被,只露着一个小脑袋,眼神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落雪。
青竹帘外娟娟月,梨花枝上层层雪。
长安确实好,雕栏画栋,帝都气派。有锦衣玉食,有美景佳人。可对她而言,新鲜过之后就只剩浮华了。
小霍推门,门外的风雪也夹裹而入。他走到窗边,轻轻摸了摸狐狸头。
“别动!”他身上的寒气激得白瑾浑身一哆嗦,她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便缩头进了被子里。
小霍索性将被子整个抱在怀里,好整以暇道:“这是闹什么脾气呢?今天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我被陛下和舅舅轮番训导了一天,好容易得闲,还得满皇宫里去找你这个鬼灵精……”
白瑾一扯被子,露出了头,眼中竟有些湿润:“我是被你骗来长安的……你回了家,有舅舅、有表妹,回来路上还捡了个弟弟。我呢,我离开了大哥……”
除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霍憋着笑,将狐狸从锦被中捞出,抱在怀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摸着她的头,心中却想:我这些日子太忙,果真冷落她了。
怎么弥补呢?
他心头一动,一手扶着狐狸脑袋,低下头轻轻吻在了她额头上。
窗外雪簌簌地落着。白瑾的心跳得厉害。她慌张地想拂下小霍的手,却听他轻呼了一声。
她打眼一看,这才见到他那只被绢帕包裹的手。她用肉爪小心地碰了碰,瞪着眼睛问:“这是怎么了?明明进宫时还没事的?”
小霍假装生气,拆了绢帕,将手递到她眼前:“你这是第几次抓我了?上次算我倒霉,咱俩还不熟呢,我就想把你抱走当宠物了,是我错。但这次怎么着?姑奶奶,我又哪儿惹着你了?我跟妹妹正相谈甚欢呢,你冷不丁就冲出来,要不是我挡了一下,你伤到长公主贵体,可别怪我救不了你……”
白瑾本不想搭理他,可看见他手上那抓痕,心头酸涩又起。
无论如何,是自己主动跟着他回来的,现下这模样,你还想贪求什么呢?他对你已经够好,怕你孤独就每天变着法儿逗你,怕你在府中认生,连进宫面圣都带着你。至于跟公主……他都说了是妹妹,你又生气什么呢?
白瑾心中思绪万千,越想竟越觉得自己刁蛮任性了。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小霍,见他正眼中含笑望着自己,不觉心头又是一跳。
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仍没有停止的势头。这天是休沐日,都日晒三竿了,小霍还在房中睡着,白瑾趴在他颈边,百无聊赖下只好开始数他的睫毛。这时却听得门外有家仆在轻敲门:“侯爷,侯爷……大将军来了,正在厅内等您……”
白瑾见他不醒,便拿肉爪撩了撩他的睫毛。小霍倏地睁眼,白瑾的爪子还尴尬地停在他眼上,她默默抽回爪子,讨好地说:“你舅舅来了!这么冷的天,你好意思让他老人家等你?”
小霍起了身,一把搂过了狐狸,在她肚子上挠起了痒,白瑾被他逗得四蹄儿乱颤,皱着张脸求饶道:“我错了,大将军等你呢,赶紧洗洗出去吧!”
冠军侯府的客厅内,火炉上暖暖的烧着炭。卫青一身黑色官服,正端坐在椅中悠然品茶。
茶汤清冽,茶香隽永,这御赐之物果真茶中极品。皇上确实是疼爱这孩子的。
卫青的嘴角露出一丝暖笑,他放了茶盅,刚巧就看到小霍一派朝气的走进了大厅。
“舅舅!”小霍一见卫青就是粲然一笑,他快步走至卫青跟前,扯了他的手放在怀中:“天冷路滑,舅舅有何要紧事非得这几天来呢?”
待看清卫青的穿着,他眉头又是一皱:“今日可是休沐,您老人家能不能好好在家里歇歇?您这前脚刚进了宫,后脚又跑我这儿,累坏了身体,舅母不疼,我也可要心疼的!”
他命家仆送来了暖手炉,见卫青好生的揣在怀中,这才落了座。
他端起桌上的茶盅,喝茶的间隙又抬眼望了眼卫青,见他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这茶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讨好道:“您就直说吧,我又做错了什么事,劳您大老远又跑来训我?您说,我立马改!”
卫青一见他那委屈样,便端不住架子了。他脸色稍缓,拍了拍小霍的肩头,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呀!”
果真,屡试不爽。小霍心中得意,可脸上还得保持正色。
“我听闻你几个月前从河西回来……特意去见了你父亲?”
小霍脸色尴尬,有些不快:“并非特意,只是顺便……”
他见卫青不再言语,就小声接着道:“我就是拐了一道,去了趟山西……舅舅,我……”
卫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将他接了回来?你若思念他,在长安城内,为他一家子置一府邸,倒也可以。如此一来,你在长安也有了旁的依靠。你母亲如今生活安乐,也不会在意……”
“舅舅这话,说的言不由衷……怕不是自己的意思吧?”小霍神色黯然:“他在山西过得不错,我又何必去打扰人家的生活?我接光弟回来,只是不想看他小小年纪,偏安一隅、失了志向……”
“去病,你母亲早年过得不易,你应当理解她……她对你父亲仍是心存芥蒂,所以自然会在意。”卫青也不再遮掩,他看着小霍亮亮的眼睛,郑重道:“你虽姓霍,却是我卫家的孩子,是我卫氏一族的荣耀!”
小霍起身,单膝跪于卫青面前,他捧着卫青的手,说的情真意切:“我是舅舅的孩子。是舅舅将我一手培养大。我霍去病在这长安,只是孤单一人,若没了舅舅,没了姨母的照拂,才真是可怜。”
卫青宠溺地揉了下他的头,却觉得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他一直都想把他护在身边,想让他如长安城其他达官显贵的公子一样,平安喜乐、无忧无虑地过此一生。
但陛下不肯,陛下想让他做翱翔的雄鹰,想让他为大汉开疆拓土、马踏匈奴……从两年前的漠南一役,十七岁的他被陛下亲封为冠军侯,两年之间,他往返长安和大漠,军功越累越高,曾经稚嫩的脸也被大漠的风沙磨得坚毅起来。
卫青想到了多年前他们还穷苦的时候,自己在平阳侯府做马夫,姐姐子夫是舞女,少儿是侍俾,逢年过节子夫得了吃食奖赏,总会一股脑全拿出来让他和少儿先挑。
如今他们锦衣华服、尊贵无比,可再好的东西,任他看来,也比不过当年子夫拿给他的、那些已然冷透的糕点。
卫青回了神,扶起小霍,拍了拍他的肩膀:“舅舅回去了。”
小霍怔怔然看着卫青走出了大厅,突然眼中一涩。他拿起卫青放在桌上的暖手炉,追到厅外:“舅舅!”
卫青驻了足,站在雪中回望小霍。白雪飘落在他的眼角发梢,竟让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小霍拂了他头上的落雪,从随从手中接过厚厚的大氅,仔细为卫青披上,又将暖手炉放到他怀中。这才觉得心中稍安。
“外面冷,快回厅里去吧!”卫青转身而走,只听小霍在身后郑重对他说:“请舅舅转告姨母,去病之心,如天上皓月……”
卫青身形一顿,将怀中的暖手炉抱得紧了些,在纷纷落雪中走出了冠军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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