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跟他混熟的？”
进了家门，王献一边说一边就要走进厨房烧水，见状，方确连忙拉住他，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子提到了男人眼前。
“喝这个吧，我做的咖啡，热的。”
王献的目光在那个袋子上停留了一瞬，默默地将手里的水壶放回了原位。
“你去咖啡店上班了？”
“我还得赚钱呀……”
仿佛是猜到王献心中所想一般，方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没有见到店长，听同事说，我们店被盘给别人了，新店长过段时间就会上任。”
女孩边说边把袋子里的咖啡拿了出来，递到了王献手边。
“看来他应该也是去准备了，这么一想，真的好像是主角团拯救世界一样——”
“我也打算把店转让出去了。”
方确握住咖啡杯的手倏地一滞，王献垂下眸，将咖啡接过来，放在了一边。
“为什么，你，你不想再给别人理发了吗？”
女孩的睫毛轻轻颤动，漂亮的双眼之中，似有眸光在闪烁。
王献却没有再说话，他刻意避开了方确的视线，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王献便走到窗边的书架前，将一个用牛皮纸包好的盒子拿了出来，递到了方确面前。
“等到三天后，再拆开吧。”
窗外，遮蔽着太阳的云似乎被风吹散了，大片大片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洒进了屋内，微尘如同起舞一般飘荡在空气中，整个屋子仿佛都一瞬间充溢着太阳的味道。
王献背着光站在方确面前，高大的身躯抵挡住了一部分刺进来的光线，他用分明的指骨紧捏住盒子的边缘，结实的小臂上，还盘桓着清晰可见的血管，夸张到，好似摸上去就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生命在跳动。
方确抬起头，只在王献漆黑的瞳孔之中看见了一脸苍白的自己。
“为什么，你要说的好像，好像你永远不会回来了一样？”
方确等了好久，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王献别过了头去，男人的发丝被阳光染得金黄，这样温柔的光线也模糊了方确的视线，让一切都变得仿佛是虚幻的梦影。
片刻过后，王献微微启唇，声音轻轻的，像是飘落水面的羽毛。
“方确，我很怕死。”
“我也想回来的。”
后面的那句话落进了光里，方确也没有听清。
从王献家里出来后，没走多远，小黑就“喵喵”叫着从街角窜了出来，蹭了两圈女孩的裤腿，见周围没有别人，它便“簌”的一下化成了人形。
“姐姐不亲眼看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喝你的咖啡吗？”
说这话时，小黑还在摆弄自己身上崭新的衣服，这身衣服还是王礼不久前寄给方确的，虽然是他的旧衣服，但小黑穿着却意外的合身，而且怎么也比他之前的那一身皱巴巴的像酸菜叶一样的衣服好。
王礼现在还在关禁闭，不过三天后，怎么也该放出来了。
“没有必要，他会喝的。”
方确一边在心里思忖着，一边抬脚跨过一条水沟，和小黑拉开了一些距离。
“姐姐真的舍得？”
小黑鼓了鼓腮帮子，一个大跨步，跟上了方确的步子。
听见他的话，方确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没好气地怼道：“你还帮他说话？”
对上方确认真的目光，小黑顿时有些慌，他挠挠耳朵，眼睛顿时慌里慌张的开始乱飘。
“我帮他说话干什么？我只是怕姐姐你伤心。”
“没什么必要。”
方确努了努嘴，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谁强大我便跟随谁，更何况，家主能给我这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穷够了，家人，友情，亦或是爱情，在我看来，都比不上红色的钞票。”
方确的这一番话算是小小的冲击了一下小黑的人，啊不，猫生观，他眨巴眨巴自己红彤彤的眼睛，一张和王献极为相象的脸上却写满了天真。
“那你刚刚进去都和他商量好了么？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做？”
听见小黑的话，方确却少见的噎了一下，她别过了脸去，小声的嘟囔道：“他还是拒绝我了。”
但下一秒，女孩的脸上却又重新升起了希冀的光芒。
“但是没关系，我们明天去找姜随空。”
一声闷雷突然炸响了天空，惊得树梢的鸟儿纷纷扑着翅膀飞离，王献转身离开了窗边，目光再一次回到桌台上的那杯咖啡上。
几乎是不带犹豫的，他还是拿起杯子，将咖啡全部喝了下去。
独属于咖啡浓郁的香气伴随着淡淡的苦味萦绕在舌尖，还是一开始的味道，始终都未曾变过。
这让王献想起来，他第一次喝到咖啡时的窘迫样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十一岁那年的深冬，下了很厚的雪，他和姜随空下课后，两个人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了一袋速溶咖啡，两人只泡了一杯，第一次尝，苦的王献直咋舌头，之后他就再也没喝过了。
可遇见方确后，他突然发现，原来带兔子拉花的咖啡也可以很好喝，一点点苦味，回味后，就是绵绵的甘甜。
和方确的相遇，短到就像是昙花一现，花开花落后，徒留的只剩下记忆中见到那一眼的惊诧；短到就像是喝完的咖啡，明明喝的时候有点苦，但是喝完了，留在舌尖的却只剩甜这一种味道。
但偏偏，就是那一眼的惊诧，那一丝的甘甜，让他，好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他不想就这么死，但偏偏，他好像不得不死。
老头不可以牺牲，阿空不可以牺牲，王云生不可以牺牲，她，更不可以，能舍命去成就大义的人，还有谁呢？
只有从出生开始就被当做弃子丢弃的王献了。
这些天，他查了很多资料和文献，妄图借用心魔之力的人，好像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他还是不想被他们看见自己那副样子，那死的也太惨了。
这么一想，王献顿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抽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反复打燃了好几次，可最终，他还是没有点燃一根。
他不想吸烟了。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不知从哪儿飘来的乌云似乎都在往一处聚集，那儿，正是王氏祖宅。
仪式就要开始了。
另一边，方确刚回到家，就将王献送给她的盒子给拆开了，盒子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绘本和一份转让合同，那是很久之前，方确头一次在白天去到献献理发店时，王献说他很喜欢的那一本。
《最好的面包店》
经营着最好的面包店，对事事要求完美的狼先生，和想要学做最好的面包，却把狼先生的店搞的一团乱的小兔子。
最后狼先生不再急急燥燥，小兔子也学会了如何烤出最好的面包，他们解除了误会，在最好的面包店里一起做更好的面包，也做更好的自己。
翻到绘本的最后一页，一个信封掉了出来，方确打开了它，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和一个银行卡。
信封和信纸都有着很漂亮的花边，似乎还刻意熏了香，透着淡淡的降真香气，银行卡上，还用便利贴着写了密码。
他这，还真打算“英勇就义”啊……
手里捏着那张信纸，方确突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肩膀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直到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才停下来。
小小的房间又归入了寂静之中，方确擦掉眼角的泪花，将所有东西都放回了盒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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