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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渐渐落下，长得不见尽头的街道好似一条波平如镜的河流，掩映在浓密的树影下，树叶随着风沙沙作响，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王献和姜随空并排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两人的手里，还各自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冰糖雪梨。
这是刚刚路过一个老奶奶的摊位的时候顺手买下的，王献非说要解酒，强硬着也给姜随空买了一杯。
淡淡的暖意透过透明的薄塑料一点一点浸润了王献的手，秋天真的来了，夜晚的街道算不上暖和，男人的耳朵和脸都被夜风吹得发凉，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本来有些晕乎的脑袋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
“你和爷爷还有那个王云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姜随空不是很爱喝甜的，只是抿了几口就将纸杯放到了一边的垃圾桶上，转过头，看向了王献。
听见他的问题，王献静静的望向面前车来车往的柏油马路，久久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我们也……”
“你到时候就不要跟我去了，你就是个凡人，帮不上忙。”
话还未说完，王献便打断了姜随空的话，姜随空的神情不再从容，他轻蔑一笑，不屑地反驳道：“难道你不也只是普通人？”
“阿空——”
王献垂下眸，语气之中尽显疲倦。
“王献，你不要在这打肿脸充胖子行不行？明明是大家一起就有可能解决的事，你非要自己一个人全部扛下？你多大能耐啊？”
说激动了，姜随空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王献的衣领。
“王献，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跟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在乎！可你偏偏就是王献！”
“那就不要在乎。”
王献扯开姜随空的手，站起身，就掠过他朝着他身后走去。
“王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老去掺合干什么——”
听见“外人”那两个字，姜随空的呼吸乱了一瞬，彻底的僵在了原地。
王献的身影逐渐在他的眼中变得渺小，直至最终消失在路口的转角，男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似乎，再也没有追上去的机会了。
确认让姜随空彻底死心以后，王献就驱车回到了静安寺，一如既往的在偏房找到了寂无法师。
彼时，老人正坐在房门口的合欢树下用一本经书盖着脸打盹，看起来睡了有一会儿了。
王献扯了扯嘴角，走上前去，一把将老人脸上的书给拿开，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事已经办成了。”
听见王献的声音，寂无法师伸了个懒腰，慢吞吞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懒懒道：“阿空那个孩子，从小就倔，你帮老夫这个忙，老夫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说到这，老人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天边愈来愈浓的夜色，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要，收了最后那一个心魔，老夫保证，帮你去掉那个小丫头的记忆和她身上的能力，让她安稳的，过完她剩下的人生。”
“届时，我若是失控了怎么办？”
谈到方确，王献却有意无意的转移了话题，将目光瞥向了别处。
寂无法师捏了捏自己的胡须，轻轻笑了笑道：“届时，老夫会往你的识海中注入一缕神识，你若是把握住了，不会失控的，老夫和云生小子也会尽全力助你，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说完，老人便站起身，走到王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喜欢那个丫头？”
听了寂无法师的问题，王献却沉默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犹豫了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不喜欢也好。”
得到他这样的回答，寂无法师也没有意外，老人背过手，慢吞吞的步入房中，声音也拉的越来越长，越来越远。
“你与她，怕是此生无缘呐——”
一阵风拂过，吹的庙中的古松如海浪一般翻涌，王献的额发被吹的乱了，他抬起头，目光顺着静安寺的红墙一路延伸向了寺外墨蓝色的长空。
“喜欢的。”
可惜，应当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了。
王献垂下头，苦笑一声，默默离开了。
次日，王献便将停业的告示贴在了理发店外的窗玻璃上，然而，刚刚贴完公告，回过头，他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方确。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方确穿了一身的新衣服，纯白的连衣裙，崭新的小白鞋，连那张从未施过粉黛的脸上此刻也泛着淡淡的红晕，似乎是刻意打扮过后才来的。
王献匆匆别过视线，刚想要回家，却不料，方确直接小跑到了他面前，将他的去路拦住了。
“我都知道了！”
女孩跑的有些喘，却极力地张开双臂拦在了王献身前，她瞪着自己的那双圆溜溜的鹿眼，目光如炬，又亮又坚定。
“我全部都知道了！我不会走的！”
女孩的声音清晰的落在耳边，王献愣在了原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内心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一般，彻底缠了起来。
“回去吧。”
慌乱间，王献垂下头就绕开方确要走，谁知，下一秒，方确却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撒泼打滚一般蹲在了地上。
“不准走！”
“我知道那只黑猫在哪！我可以帮你找到它！”
眼见着王献又要拽他的胳膊，方确连忙高声大喊，急的扯住男人袖子的手都在颤。
“……”
“先起来吧。”
男人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将方确从地上拉起来了。
“我已经追踪出它的位置了，不需要靠你，你回去吧——”
王献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抬起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王献转身想要走，可方确仍然不肯罢休，双手死死的攥着他的袖管，倔犟的不想松开。
“不一样。”
女孩秀气的眉毛皱了皱，随即使劲地摇了摇头。
“哪不一样？”
见女孩不依不饶的模样，王献顿时有些又好气又好笑，他在方确面前站定，女孩的身影顿时被男人给笼罩了起来，几乎是毫不费力。
“他，他现在只听我的话！你要是强行收了他，他非但与其他碎片融合不了，你也借用不了他的力量，同样会遭到反噬，爆体而亡！”
带着淡淡降真香味道的大衣外套突然凑到方确的眼前，令她不免有些退缩，可下一秒，王献微微弯下腰，两人的视线顿时齐平。
“这么厉害？”
男人的狐狸眼弯了弯，以前，那双眼睛里只有仿若深不见底的黑暗，现如今，方确却只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她自己。
“就，就是这么厉害……”
方确不禁退后一步，羞怯地别开了视线，脸上也泛起了阵阵绯红，显得气氛突然变得格外的局促。
秋风乍起，吹落了不少的黄叶，像是落了一场独属于秋天的初雪，王献微微抬起头，看向被愈发稀疏的枝叶掩映的不那么真实的天空，半晌，他才妥协般的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十分的忸怩。
“你……冷不冷，要不要去我家再继续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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