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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修真界竟挺不过此劫？失去了青衍仙尊，仅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少？
他们如此不堪重任？
伏青之在血色中思虑重重，面色覆盖着将死的悔恨，走马一般回顾每一处抉择。
他生于安乐之处，自幼天骄，品人间盛宴，一路顺遂无忧。入门即为掌门关门弟子，修行勤勉，成为凤鸣宗当之无愧的掌门，稳坐修真魁首之位。昔年也曾憧憬青衍的传说，可旧人已去——他多少也知道世间之人颇爱夸大其词，如再有数年，他定能同青衍比肩。传说之人，也并非触碰不得。
眼前一片阴翳无垠，耳边尽是喋血挣扎。
似能分辨熟悉之声——“救我！”
“我还不想死！”
“剿灭堕妖！我辈义不容辞！”
“快救师兄！”
他眼皮沉沉，又回到那个静谧黄昏。
凤鸣山暮色横斜，青衍便是选了这时，一身青色衣装，悄然落地梧木山。他师父早已得到消息，与东极殿后躬身等待，他位于师尊身后，好奇抬眼。
纵使燃烛灯灭之时，仍不愧仙人之姿。
一瞬间，东极殿莲香满溢，又像极莲瓣落下前那怒攒的生气。
青衍仙尊岑毓连逆光而来，唇无血色却无损玉质金相之姿，他一手拾剑，一手虚握，灵力随风而起，扶起伏青之师尊，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将死之人的遗憾和不甘。
“鹤枭已被我封印在姑妄山，修真界至少三百年无忧。”他浅色眼眸垂落，将手中所拿之物托付给凤鸣宗掌门：“我将安眠。此二物静待其缘。”
伏青之不识人间疾苦，未经生离死别，不懂师尊为何泪染下髯，只瞪着双眼看那灵力膨然，震荡不已的莲香金丹被师尊紧握与手。而后师尊身形骤然佝偻，断断续续才向那人躬身拜别。
师尊唇齿颤动，俄久，看着平静的青衍仙尊，问出了一句话：“仙尊此行，可有抱憾？”
想来人这一生，总是不够长，未尽之事诚然之多，多到沧海桑田，凡人妄成仙才可。
连青衍仙尊也不能豁免。
青衍看了凤鸣宗掌门片刻，说出的话让年少的伏青之觉得一点不像刚救世而归，飘然于仙山的仙尊。
“两三事，不算多。”
仙尊不应该舍己为人，说我亦不悔吗？
那才是伏青之所想象的，救天下的英雄。
可听到这句话的师尊却欣慰极了，连道了三声好，俯首拜送。
在那余晖所描绘的剪影中，莲的生气越发浓厚，本应是莲落，但伏青之——隐约竟看到了莲生。
“师尊，青衍仙尊去哪里？”
凤鸣宗掌门一时无话，食指拇指揩了下眼，才道：“去寻道侣了。”
啊？
这这这，更不像仙尊了啊。
伏青之张口，青衍的形象在他心中就此破碎。师尊却拿过两物撒了个弥天大谎：“你将青莲长剑送去断乐涯，放在貔貅馆，价格合适就卖了。”
“啊？师尊，这可是……”
“照做便是。”
“此物是青衍仙尊将法力凝成的金丹。须得水灵根一脉身体温养，静待仙尊归来归位。”
“仙尊还会归来？”
“自然。”
凤鸣宗掌门略略捋须，眯眼晃头：“召集各大派掌门，告知青衍仙尊还会转世，就算结界三百年破碎，修真界也无忧。”
伏青之捏住金丹，点点头，却只将青莲剑寄存，嘱咐貔貅馆不得售卖。而后师尊仙去，初阳宗有女呱呱坠地，同金丹相匹，修真界迎来浩劫。
他现在才想清楚，当年种种，师尊连他叶骗过。根本没有什么仙尊转世，师尊只怕修真界恐慌一片，留出三百年时间，稳住人心，再出一个“青衍”。
伏青之心高气傲，曾经以为自己也是这“青衍”。
耳边哀声划过，他细细听来，是“师父”二字。
伏青之慢慢闭眼。
此间可有“青衍”？
“师父！”
霜寒之气席卷，手持巨斧的魁梧棕肤之人手臂结出冰晶，抵挡不住后退数步，白色人影已将伏青之接住。
“小师叔！”冯玉一脸喜色。
巨灵正要上前，身前一道身影出现，明眸点金，美艳姝艳，正是陈最。
“来得好，把金丹交出来……唔！”她未能摆出架势，话噎在喉咙中只剩呜咽，陈最素手捏住巨灵脖颈，清脆一声，巨灵便身手异处，陈最连忙甩手：“完了，下手重了。”
巨灵身后枭鹰愣愣看着他们阁主一个照面就被陈最杀死，护法也被宴赊月一剑穿心，怔愣之际，小腿开始发软：“护法，阁主！”
而驻守此地的弟子不由面带欣喜：“逐尘君，那个是……陈最？”
“别高兴的太早，虽然他们已死，可还有这堕妖大军压境。他们可不管我们死活。”
那之前的守门弟子面无喜色，手上紧紧握住长剑，眉头紧皱。
士气虽被鼓舞，但鹤枭仍在，堕妖就可源源不断。
“镜宗弟子，升镜！”随着一声招呼，凤鸣宗弟子身后竟出现不少陌生面孔，守卫弟子神色一变：“怎么是你！不是说了这里……”
“没有修真令不能进，我们跟着冯玉进来的，现今情况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要纠结于此了。”
守卫弟子定睛一看，在此人身边神情感动的可不就是冯玉。
“蒙怀大哥，接下来如何？”
方才与守卫弟子隔空喊话之人闻言潇洒转身，单手虚握拢在嘴前，声音清晰地响起：“把堕妖引进镜结界中！”
“我们凭什么信你？”多日不见的观擎气色恢复了七八成，又拿出自诩五大宗门的拿乔派头：“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将陈最拿下，剖出金丹呜呜呜呜呜！”
一只银镜虚影照在观擎身上，孟序尧张开嘴就这么看着他师父如同蚂蚁一般捏起，身体倒飞被扔回东边边境城墙之内，城门毫不留情的关闭。
“孟道友，由你带领初阳宗各位道友可行？”
陈最眉眼弯弯地看向孟序尧。
孟序尧：“……陈道友请说，我们鼎力相助。”
解决了观擎这个大麻烦，堕妖在众位道友有意地引诱下流水一般进入境界之中，伏青之已被宴赊月救下，陈最同他对视，微微点头，他将伏青之交给东方郁郁，冰霜一闪出现在陈最身侧。
“为今，还有多远？”
为今身姿缓缓浮现，一柄银镜出现在他手中：“这法器的隐匿术果真厉害。”他闭眼感受一瞬：“东南方向……”
为今骤然睁眼：“辞云山！”
“姑妄山在极西，辞云山在极东。将堕妖大军都送到姑妄山，以姑妄山为战场，多少避免中部生灵涂炭。”陈最面色沉静，手中聚起一抹青色灵力：“蒙怀，下面就交给你了！”
“得勒！”
陈最闪身，身影便已在百里之外，持斧的魁梧棕肤巨汉灵力一震：“休想打扰尊主！”
凌空飞来一剑，巨汉登时一愣，巨斧在眼前旋转而过——那分明是自己的手，此时却不连接他的身体，带着不可抵抗的惯性飞了出去，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肩膀。
些许泛蓝的冰霜快速蔓延至他半身，兴许是冷气消解了知觉，他没能感觉到丝毫疼痛。
“你竟敢……！”
“咚！”他话没说话，一道剑意穿身而过，锐利劈开他身后地面，拖出洁白的霜花。
宴赊月逐尘轻抖，没给他一个眼神，起身御剑，冯玉同其他人一样，唇齿大张看着陈最和宴赊月将护法和阁主一并解决，心中难以言说。
陈最和小师叔，现在简直强的离谱。
冯玉喉结不自觉吞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受。小师叔天赋卓绝，在年轻一辈本就一骑绝尘，从无对手。从来都是他们瞻仰的人物。他与陈最相识这短短一年，眼见着她修为本不如自己，后又一步步顿悟攀升，生里遇死，死中险生，做梦一般。
如今……
他使力握了握手中剑，看着那身后还不断扩大的境结界。蒙怀等人按列散开，形容稳重，丝毫不乱，将堕妖一个不落的困进通路，无形中稳定了东处的心——这些也是陈最带来的人。
陈最好像没想过退却，无论出现什么，她从不询问过往，永远在下一刻胸有成竹，坚定不已。
可那鹤枭，是困扰了修真界数百年的梦魇。
冯玉咬唇，向前几步：“小师叔，你，你和陈最……！”
陈最已经不见了，宴赊月闻言侧首，眸中一贯镇定冷淡：“很快就结束了，照顾好师父。”
很快就结束？
冯玉：“……小师叔！”
宴赊月并未传音，寥寥数语清晰可闻，位于地面的修士仰头而亡，循着那句话眼神向远处而去，像随着那抹高挑纤细的背影一同前往辞云山。
*
西边。
荀雅扶着叶四娘，手边镜面水波荡开：“结界内情况怎样？”
思及狂声音传来：“堕妖已经全部进去，我们在外围清剿漏网之鱼。”
周小一和龙赵青的声音插进来：“这边也是。”
“我这边也是，蒙怀呢？”
“万无一失。”
“那就……”荀雅一愣，听见周小一迟疑地声音：“等等，好像不对。”
周小一那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连其余三处的境界姐都开始震颤。
“你们那边怎么了？”
周小一和龙赵青等人对视一眼，面色一变：“堕妖开始自爆了，结界要成撑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就算你们的结界再如何厉害，也根本撑不住几万堕妖的连环自爆！”冷泉也一张面容模糊不清的被修士压下，笑声仍旧猖狂：“等着吧！”
“！”
荀雅手起剑落，冷泉也没了声音：“点桃，麻烦你和无折兄在此看护。”
“其余道友，可有能抽出空的，随我进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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