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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的手都没碰到江琅的帷帽,就被横劈而来的一根竹筷给摁在桌子上。
他奋力挣扎了两下,竟没能从这“文弱书生”手下挣脱开,他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扯着嗓子喊:“二虎!”
这一嗓子的确把他叫的那位“二虎”给喊来了,也将酒楼里众多人的目光都引来,大伙儿都匪夷所思地瞧着他。
店小二正端着菜呢,见状忙不迭地小跑来,他想去劝谢致先放开手,话都没说出口,被谢致冷淡的一记眼神给逼了回来。
小二咽了口唾沫:“客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二虎见自己大哥的手被一根筷子按住了,“嘿”了一声,上来就要拉扯江琅。
谢致掀桌起身,那力道将挑事的大虎甩飞出去,江琅微微侧过身,谢致闪身而过,一脚跺在二虎腹部,二虎撞上了两张椅子的尖角,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哎哟”乱叫。
“打人啦!白日行凶!没有天理啊!”陈二虎扯着嗓子干嚎。
酒楼还要做生意呢,店小二当即去扶陈二虎,那边陈大虎又指着谢致骂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谢致不屑地瞥过去:“你都是这种货色了,你大哥是谁,还重要吗?”
陈大虎大吼一声,拎起板凳腿,扎着猛劲儿冲向谢致。
店小二心说不好,但他是个不会功夫的,他可不敢挡在两人中间,缩在桌子后边急得跺脚。
忽然,他袖子一重,白净纤细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江琅掀开帷帽一边,平静地问:“有茶水吗?”
江琅话音刚落,那边陈大虎就捂着脱臼的手臂嗷嗷大叫地倒在地上,眼看着打不过谢致,跟他弟弟一样,往地上一倒,泼闹着耍起无赖了。
店小二目瞪口呆,不由得对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刮目相看,在江琅的催促声中,双手捧上一壶茶。
江琅先给谢致斟了一杯,搁在旁边,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望着陈大虎:“还想同我喝酒吗?”
陈大虎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嚎叫。
方才二人买的那包熟肉搁在桌子上,被陈大虎碰到了,随着桌子被掀翻,包好的熟肉也散落在地上,沾了灰尘。
“可惜了,好好的熟食糟践了。”江琅叹了口气,将油纸捡起来,抖落在陈大虎面前,“说吧,你大哥是谁?我还要找他赔我的东西呢。”
谢致单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搭在江琅腰间,将她往后带了两步,这陈大虎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大暑天的身上一股汗臭味儿。
提到他大哥,陈大虎像是被点醒了,他咬着牙撑起来,看那架势是要给自己找回些场子。
“我大哥——”
“俞哥!”
陈大虎话被二虎打断了,他面上一喜,满怀希冀地往酒楼转角看去,正瞧见蹑手蹑脚,打算偷偷溜上楼的俞随。
俞随动作一僵,心里把陈家两个不争气的兄弟骂了十万八千遍,这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俞随束手束脚地走来,谢致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讽刺了一句:“这就是你大哥?俞老板生意做不下去了,是打算去县衙牢房里过两天新鲜日子吗?”
“这......自然,自然不是。”
俞随恨铁不成钢地剜二人一眼,他见着江琅也在这里,谢致又下了这样的重手,大抵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称江琅为殿下,就作揖赔礼,深弯下腰:“江姑娘恕罪,这二位是我朋友不成器的弟弟,今日吃多了酒,言语对姑娘多有冒犯,我代他们二人向姑娘赔罪。”
陈家俩兄弟傻了眼,他们大眼瞪小眼,这姑娘什么来头,能让在临川盛极一时的俞随向她赔礼。
酒楼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里,江琅扯了扯谢致的衣袖,示意他背过身来。
俞随瞟了一圈看戏的人,也朝他们作了一揖:“误会一场,扰了诸位的雅兴,今日诸位的酒钱都记在我账上,权当给诸位赔个不是。”
众人听了这话,都高兴不已。听俞随讲是误会,也不再围观,都回自己座儿上接着吃喝了。
只是,江琅注意到,有几个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往谢致这里瞟,他们现下只能看到谢致的背影,都像是在琢磨些什么。
江琅往前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正此时,楼上匆匆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人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奔,看架势像是临川闲鹤斋的管事。
而他的身后,一人的身影格外熟悉,正是许知谦。
许知谦看到江琅,先是愣了愣,旋即,他敛起讶异,赔着笑脸,赶在管事的前面,朝江琅赔不是:“扰了客官清净,不如二位客官移步楼上雅间,吃盏热酒压压惊。”
谢致一动手,太过引人注目,江琅正有此意,她朝许知谦颔首,回头时又瞥见了那包熟食,想着谢致方才一直念叨着许久没吃过临川的炖肉了。
许知谦眼尖,忙道:“客官放心,那熟肉铺子也是闲鹤斋名下的,顺子,去给客官再包些来。”
叫顺子的小二见掌柜的在这里,受欺负的两位客官也不像是不好说话的,这事儿算是了结了,自己应了一声,就去买肉了。
不过他从陈家兄弟旁边路过时,转念一想,这——
究竟谁才是受欺负的那头呢?
许知谦看江琅腿脚不方便,素珠也没跟着,想叫一个后厨的丫头来扶着江琅,不等他开口,谢致就拨开俞随,扶着江琅往楼梯处去了。
同在临川做生意,许知谦和俞随见过面,殿下在闲鹤斋被俞随的熟识调戏了,二人想到这里,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后头。
闲鹤斋二楼和一楼陈设不同,摆了许多展柜,上面搁着各类名家大作,也不乏野史杂记,在靠窗的那一排,摆放的都是闲鹤斋这两个月征来的文章。
每排柜子前面都空出一片来,搁了圆桌圆凳,过路人可以在此处休憩,品茗阅书。
打眼看去,靠窗的那一排聚集的人最多,因为坐不下,还加了许多小圆凳在柜子边,每人手里都捧着不大的手抄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争议邬子胥和贾歆谁该是魁首。
几人顺着最里侧的柜子往前走,穿过一处明亮的夹道,映入眼帘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做了假山,凿了小塘,南北通透,时而有清风吹拂而来,人能在这塘边坐着,听潺潺水声,揽临川城内的风光。
塘里还养着几尾活蹦乱跳的锦鲤。
这原是江琅的主意。
她还在瑄京的时候,许知谦来信,问她闲鹤斋二楼还有添置些什么。
她那时正听说,谢致在永王府想养红锦鲤,但是被王府的谋士排挤,垒的小水池被推了,锦鲤也都死了。
许知谦引着江琅谢致同俞随,挑开竹帘,推开雅间的朱门,等到江琅落座,恭恭敬敬地掀袍跪下,朝江琅行礼。
俞随也跟着行了礼,只听许知谦说:“不知殿下来闲鹤斋,多有怠慢,殿下恕罪。”
“先生请起。”江琅请三人落座,对许知谦道,“这个月的文题迟迟没有拟定,先生该等急了吧?”
许知谦笑道:“闲鹤斋是殿下的心血,殿下自有思虑的,我岂敢催促。不过有一事,我正要向殿下回禀。”
“何事?”
“南郡邬子胥,也就是上个月征文榜的那位魁首,几日前,他来到临川闲鹤斋,问账上支一笔银钱,伙计们将此事报到了管事那里,管事又报给了我。”
“他要多少?”
“三万两。”许知谦道,“临川闲鹤斋账上尚且有这么多银子,但若与了他,便要从青州那边再调拨银钱来,未请示过殿下的意思,我不敢擅专,尚且未应允他。”
“他可说明了用途?”江琅问。
许知谦答:“并未言明。”
邬子胥新官上任,少不得有许多人想巴结他,若他受了贿,手中应该不缺银钱。
倘若他没收贿赂,他来找许知谦支的这笔钱,大抵不是用在他自己身上的,而是为了南郡。
江琅思索片刻:“先与他一万两,就说账上匀不出闲钱,等过些时日再与他剩下的那些。”
本朝官员的俸禄不高,邬子胥的官职,俸禄折了现银不过三十两。他不偷不抢,就算养家糊口都不顾了,想还上这笔钱,是绝无可能的。
许知谦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他没有多问,应了江琅,晚些时候就让亲信去给邬子胥送银票了。
江琅的目光转而落在俞随身上,店小二拿来了熟肉,俞随正抱着啃呢,他动作一顿,愕然地说:“殿下,有何吩咐?不然我为殿下切块熟肉来,这家肉的味道是临川一绝,我从前最爱——”
“我瞧你那两个小弟横行霸道的,想来在临川很吃得开?”
俞随咧唇笑笑,擦着手上的油:“哪能啊,咱们都是严守律法的......”
“今日谢致折了陈大虎的手臂,既然是俞老板的熟识,就这样不轻不重地翻篇不合适,明日我做东,请陈家兄弟来县衙坐一坐,我备些薄酒,略表歉意。”
去县衙!
俞随急道:“殿下,他们就是一时吃醉了,平日不这样,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去县衙——”
谢致淡淡地扫过来,俞随话卡在喉间,瞧着谢致没了主意。
“你也来。”江琅适时补充道。
俞随还想挣扎一下,但谢致起身,按住他的肩头,问:“吃好了吗?”
并没有。
俞随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谢致:“没——”
谢致拉起他,往外走:“吃好了就回去吧,阿萱在你城郊的庄子上,得空去看看她。”
俞随被提出门去,许知谦得了江琅一张字条,也匆匆离开了。
房内就剩下两人,谢致同江琅对坐,他抬手想给自己斟一杯酒,却被江琅按住:“伤都没好,就想着吃酒了?”
谢致闻言一笑,放下酒杯,环臂惬意地靠在椅背上,过了会儿,又直起身,意味深长地望着江琅。
“做什么?”江琅搁下帷帽,莫名地问。
谢致指指外面:“我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喜欢上红锦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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