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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和谭净来临川比江琅早几日。
此次洪灾,最该被淹没的临川却河堤牢固,民庶安居乐业,压根儿没被这次洪水影响分毫。
这虞萱的父亲,名唤虞士渊,是启成十年的进士,那年陈阁老主持科举,他算得上是陈阁老的门生。
他初入翰林院做大学士,后在户部主事的位置上坐了三年,他记忆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很得启成帝青睐。
吏部侍郎致仕,启成帝提他补了吏部侍郎的缺,没过多久,他就被外放江州,做了一州知府,年仅三十岁。
“意气风发,裴玉的仕途都不如他。”江琅听罢道。
谢致眸色暗了暗,他说:“谁都觉得,凭皇上的青睐和阁老的提拔,他登阁拜相是迟早的事情,去江州不过是一番历练,做出一番政绩来,更能让朝臣信服。”
谁想,虞士渊此去江州,就再也没有回过瑄京了。
启成十四年,虞士渊调任江州知府。
启成十六年春,虞士渊贬谪为江州通判。
启成十六年秋,虞士渊被卷入逆诗案,停职三月,无罪释放。
启成十七年,虞士渊被贬至临川,做了临川知县。
三年的时间,从正四品一路跌至七品知县,朝中所有人都傻了眼,揣摩不清皇上对虞士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更不清楚虞士渊做了什么事情,惹了皇上厌弃。
虞士渊担任临川知县的第三年,启成二十年,临川一改贫弱境况,在虞士渊的治理下,成了江州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
陈阁老上疏,力荐启成帝重新启用虞士渊。
正在圣旨下达临川,要将虞士渊调回瑄京的那一天,江州数位官员联名弹劾虞士渊收受贿赂,假借修河堤之命,贪墨赃款。
曾经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在十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有人再提起虞士渊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再是仰慕艳羡,而是语气鄙夷地戏谑道:“虞士渊?这是个什么劳什子,辜负皇上的倚重,贪赃枉法,能留他一个全尸,已然是便宜他了。”
谢致把江琅的手擦干净,仍旧没放开:“虞家一朝落难,朝中判处虞士渊斩立决,并没有牵连他的家人。可他的发妻无缘无故死在牢里,他的女儿也下落不明,虞家......于我有恩,我一直在找虞萱。”
江琅闻言道:“虞士渊贪墨的事情闹得大,当年我身在宫中,也略有耳闻。此事是沈令主查,永王协理,父皇看过案宗口供,朱笔亲批,亲自给虞士渊定的罪。”
江琅说:“说他假借修河堤之名勒索商贾,可临川的河堤确确实实比其余九城都要牢固。要么是虞士渊行事谨慎,受贿的同时分了一部分银子出来,加固了河堤。”
“要么就是他从未行过贪墨之事,他是被沈令和江放活活冤死的。你和俞随都是临川人,应当比瑄京的朝臣们更熟悉这位虞知县的为人?”
谢致道:“六年前,虞萱想打一只簪子,在生辰那日戴,虞知县都给女儿拿不出这笔钱,最后还是俞随送来了一套华美的头面,才让生辰宴上,虞萱的首饰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口说无凭,给虞士渊定罪,人证物证都是什么?”江琅问。
“虞家书房里,搜出了三十万两的银票。人证,是在江州的行商,名唤黄哲青,他曾与虞知县交好,常出入虞府,虞知县拒不认罪时,是他指认虞知县常行勒索之事,”
“黄哲青。”江琅念了两遍,回想起,“江州行商,是几个月前,用三万两贿赂江放安插的吏部郎中的那位。”
“殿下好记性。”谢致仰起头,望着江琅,“此人现在俞随手中,还留着一条命。”
江琅斟酌道:“虞萱无故失踪,定是有人想赶尽杀绝。沈令虽然死了,江放还在南郡虎视眈眈,俞随风头太盛,虞萱身份特殊,她不能留在俞府。”
“夜长梦多,锦衣卫都在这里,临川没有比县衙更安全的地方。”
谢致仍单膝跪在地上,江琅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
天色一片青灰,谢致站起身,他的影子挡住一大片光亮,江琅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谢致的鬓边滑过雨珠,他也不擦,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煞是憔悴。
“殿下还生我的气吗?”谢致半垂着眸,轻声道,“我同虞萱并无男女之情,我待她就像待妹妹一样,那日久别重逢,她一时失了分寸,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向殿下保证。”
江琅皱皱眉,没说话,她想从谢致的身影下离开,但是轮车行动不便,她也走不开。
“我向殿下起誓。”
谢致说着,伸出手,江琅见状拦住他,她定睛注视他半晌,才说:“你不必起誓,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江琅推开谢致的手:“我只是想着,从瑄京到江州,我们经历了不见天光的勾心斗角,经历了生死抉择,我本想着,彼此不该有欺瞒的。”
“或许是我想错了。”江琅直视着他,霍然笑了笑,“你不愿说的事情,我查不出,也不愿再问。我信不信你同虞萱是兄妹之情都不要紧,我知你不会对我挥戈相向,等有一日你想清楚了,再来起誓也不迟。”
谢致苦涩地扯了扯唇,江琅继续说道:“我待你,咱们仍像从前一样。只是,在心结不能解开之前,咱们也就只是和从前一样的。我江琅不是任人戏弄的鸟雀儿,你协助伯清打理好锦衣卫上下,我这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江琅说着,朝素珠招招手。
谢致张唇欲语,江琅赶在素珠进门前,止住了他:“你不必解释,你要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谢致,我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我不愿意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下去,我们不勉强彼此,好吗?”
素珠方才就找人去谢致房里取了干衣裳,江琅让人叫来郎中,再好好看一看谢致的伤处。
另外,她素珠和秦榜领一队锦衣卫,礼数周全地把虞萱给请来县衙,顺道把俞随也给请了过来,江琅和他议罢盐引的事情,就让他去找谢致。
她还记得,今日谢致说有话同俞随讲。
临川的河堤太过蹊跷,虞士渊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震惊朝堂,最后皇帝亲自定罪发落的贪墨案,会不会是一场冤案?
这些随着虞士渊的死,都被掩埋在江州一场场暴雨之下,谁都不得而知了。
但是江琅想从泥泞的土地下,一点点挖出当年的真相。
一是因为,这件事若真有冤,定然和江放脱不了干系。
二是为了谢致,江琅把自他出现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剥茧抽丝地理了整整一夜,还是觉得,谢致和虞家,和虞萱的关系,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或许查清楚当年的真相,正是谢致所期望的。
他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告诉过她,他想请江琅为他翻一桩冤案,一桩只有江琅能昭雪的冤案。
如果谢致真的从未欺瞒过自己的话。
江琅让人把自己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素珠到外面,专门买了干净的床褥,被子都是缎面的,还给虞萱送去了两个古朴的花瓶和摆件,分毫都没有因为那日的事情怠慢虞萱。
虞萱那日之后才知晓江琅的身份,也后悔自己一时莽撞,在殿下跟前失礼。
她是被俞随从玉兰坊赎的身,殿下手下锦衣卫探子本领强,想必早就知道她的来历,仍旧不看低她,反而敬着她,这让虞萱心里又感激,又愧疚。
这日,虞萱安置好行李,就想着去给江琅请安。
她在门外等了许久,房里的锦衣卫出一屋子,又进一屋子,整整一晌午,殿下就没歇过片刻。
虞萱远远地望见,谢致就在江琅身侧,江琅听什么话又吩咐什么话,并不背着谢致,时不时,还会偏过头,问一问谢致的想法。
虞萱看了几眼,就低下头,她戴上帷帽,静静地等在门外,等到用午膳的时候,房里的锦衣卫终于都走干净了,她才趁着空,同素珠招呼了一声:“劳姑娘通传一声,虞萱特来向殿下谢恩。”
素珠也是一晌午没停过,看着江琅的汤药,盯着二位殿下的膳食,为江琅添茶,为江让缝制夏衣,还要去盯着小丫头们不许偷懒懈怠。
总有小丫头不好好干活,上回烧水的丫头趁她不在,偷偷躲在房里闲叙,来回话的锦衣卫忙了一天,连口热茶都吃不到。
殿下当时就命人撤了自己的茶,丫头们有些是新买来的,年纪小,殿下没当众斥责她们,私下里提了几次,让素珠好好教导,不能有轻慢锦衣卫的事情。
虞萱走上前来,素珠才注意到虞萱竟在门外等了一上午,她正要进去通传,就见陈盛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发冠都束得歪,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
传闻果真不假,这位陈公子,果真不拘礼节,放浪形骸,同当年的裴郎中一般无二。
陈盛钧今日换了一身华美体面的衣裳,只是那胭红色的缎子上绣了并蒂莲的花样,瞧着也像是哪位秦楼楚馆的红颜知己为他做的。
素珠等陈盛钧到跟前,问过陈盛钧安好,进房内回禀过江琅,才又出门来请二位进房去说话。
她刚迈出门槛,一抬头,竟瞧见帷帽之下,虞萱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陈盛钧,而陈盛钧晃悠着手里的折扇,饶有兴致地同虞萱搭话:“姑娘是哪里人?这么看着在下,难不成咱们从前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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