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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无所不在的网络,也没有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机械士兵,在黄沙漫漫的北区,水是最重要的资源。
狂风已经吹了一整夜,鬼魅般的呼啸声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村庄一片寂静,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这里的冬季没有大片覆盖的雪,只有与平常一样无处不在的沙粒。
干木柴扔进灶台下,火焰继续燃烧着为屋子带来热量。游娜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瞟了一眼,估计这沙暴今天是停不下来了。
她莫名感受到一道目光的注视,一转头,发现床上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眼警惕地端详她。
“你是……”言薇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十分嘶哑,嘴唇干裂。
“我叫游娜,”她放下窗帘,走到床边坐下,也打量着她:“我昨天早上去村头打水,看见你满身是血倒在那,就和我弟弟一起把你搬回来了。”
其实那天她被吓得半死,只顾着立刻飞奔回家,做了一个早上的思想斗争,第到了下午才喊着游诺去搬的。幸好不算晚,不然这女孩现在应该已经被卷进沙暴里了。
言薇疲惫地点点头,脑袋的眩晕感挥之不去,脚踝传来阵阵疼痛,她惨白着脸低声说:“谢谢你们,我,我叫言薇……真的谢谢你们,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死在那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才好。”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掌心也传来痛感,可心中突然一阵惊惶,立即抬起头:“你见到一块硬盘了吗?大概巴掌那么大!”
“你是说这个?”游娜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黑蓝纹路交错的机械硬盘,“你不要命似的抓在手里,手一直在滴血,我就让小诺掰开你的手拿出来了。”
她把硬盘还给了言薇,好奇地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你是从南区那边来的吧?”
言薇接过来,泛着金属光泽的硬盘重新回到手里,将它妥善地放入衣服里面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点头回答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可能存有我爱人的记忆。”
游娜感到十分震惊:“你们南区人怎么那么……把人的记忆放进一块小铁板里?!怎么做到的?!”
言薇扯了扯嘴角,只垂眸道:“他不是普通的人类。”她不欲多说,转头看了眼窗帘,扯开话题:“这里是广夷村吧,外面的风要多久才能停呢?”
“姐!饭好了!”有少年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游娜扶起她,笑道:“先去吃点东西。”
游家两姐弟长得很像,都有黑黄的皮肤和浓眉大眼,脾气一样的直爽善良,但他们自己却说:“换了村里任何一个人,都会救你的。”
言薇坐在温暖的灶台边吃着饭,顿时感到一阵久违的舒服和满足。
游诺一边吃,一边十分好奇地瞅着她,似乎对外来者没有戒备,只有单纯的好奇心。
“沙暴估计要到明天晚一些时候才会停,我们物资够用,你放心住吧。”游娜说。
说到这里,言薇看了看碗里简单却美味的汤菜,开始向他们打听起在这里生活的门路。
在中心城其他地区看来,北区就是个偏远落后的蛮荒之地,联盟甚至不曾加以管辖,放任着北区居民自生自灭,简直像是把这里划出了中心城。
听了半天言薇才明白,广夷村和北区其他村落差不多,拥有一块属于全村的可耕田地,他们在田上建了防沙的大棚子,在里面栽种可食用的蔬菜。村里住民不算多,每家每户都要出劳动力,能带走的食物则是按家里的人头来算。
若要购买其他物资,就需要继续往北跋涉,去到北区最大的集市村镇中北镇。
听到这个地名,她恍然回想起来,自己在几年前跟随父母短暂居住过的地方就是中北镇,而且父亲似乎对那里很熟悉。
“所以这些都是你们亲手种出来的?”她指了指碗里的菜。
游娜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啊。”
“你们的土能栽种出蔬菜?”
“对,只要我们按时浇水,松土,去集市买肥料……这些都是村长一代代传下来的。”北区没有学校,没有像样的老师,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但他们从出生就懂得如何填饱肚子活下去。
她肯定而确凿的回答却让言薇顿时怔住,呆呆地嚼着嘴里带有甜味的白菜,泪意不加控制地涌上眼眶。
风沙不停,言薇就无法离开这里继续北上,况且她的脚伤还没好,贸然上路有害无益,只好腆着脸留在这里,继续打听北区的情况。
渐渐恢复行动能力后,言薇开始帮着游家姐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沙暴停止的那天早上,她穿好厚厚的防尘衣物,戴好能蒙住口鼻的头纱,提着刚打来的水,跟着游诺前往村子另一头的蔬菜大棚。
细碎的沙粒依然在空气里横冲直撞,若是不加防护地出门,恐怕会被沙子刺得脸疼。言薇和这里早已习惯风沙的原住民不一样,皮肤白皙,甚至称得上脆弱,只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北区的气温似乎没有中心城那么低,最令人烦扰的就是沙尘。
来到蔬菜大棚前面,游诺游刃有余地把塞在门缝里阻隔风沙的木条抽出来,拉开门进去后又把缝隙堵上。亲眼望着大棚里一排排的青色,自然健康地生长着的蔬菜,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比起姐姐,游诺有些不善言辞,即使相处了好几天,在言薇面前也依然惜字如金。
进入大棚后他便埋头开始做事,只想快点完成自己的任务。但面对言薇的询问,他还是十分认真地替她解答,虽然她问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这里的土壤你们是从哪里运来的?”
“不知道,这些是村长他们负责。”
言薇蹲下身,伸手捻起略湿润的红土,细细地端详着,“你们根据什么来控制土壤湿度的?还有,这些肥料是什么成分?”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涨红了脸,小声说:“……我不知道。你,你应该去中北镇问问,那里的人可能会知道这些。”
她转头看了眼羞涩的男孩,轻声笑了笑,站起身继续在大棚里小心翼翼地行走观察,“游诺,你去过中北镇吗?”
“去过,我和阿姐每个月都去一回。”
“那里有树吗?”
游诺回想片刻,答道:“可能有吧,中北镇什么都有。”
离开大棚,言薇照原样跟着游诺回他们的屋子,经过一户人家的门前,其中少有的喧闹引起了她的注意。
游诺也皱起眉头:“是村长家。”
她看向少年:“要去看看吗?”
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前迈步,直接抬手拍门,朝里喊道:“陶伯伯!这是怎么啦?”
屋内的吵闹瞬间沉寂下去,几秒后,门被打开,一位年过半百的高大老伯站在门后,面上还带着隐隐的怒气,“我简直要被气死了,来来来,小游诺,你是年轻人,你来沟通!”
说话间,老伯大手一伸一按,就把游诺带进了屋子,男孩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言薇,言薇还在状况外,接着也被老伯招呼进去了,估计是把全副武装的她误认成游娜了。
进了屋子,抬眼看见眼前的人,言薇睁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屋里站着个灰头土脸,但叉着腰,满脸通红的少女,正是与她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宇宙军女孩安莱。
“安莱?!”她诧异地惊呼出声。
被喊出名字的少女一愣,转眼看向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不会是……言薇吧?”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在言薇的出现下终止了。原来是安莱突然出现在村子里,手里还带着武器,非污蔑说他们村子藏了她要找的人,死活不肯息事。
没想到,人还真在村子里。
陶村长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对着三个乖乖挨骂的孩子喷了十来分钟的唾沫才肯停下。
言薇很有眼力见地给村长递去一杯水,真诚地说:“都是误会,伯伯您消消气。”
陶村长立即大叫:“还真把这里当你家了!”随后却还是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
言薇握住安莱的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带,示意她不用开口,然后拿出了诚恳的态度向村长表明来意:“陶伯伯,我们从中心城南方那边,废了很大力气才来到这里,是想找到父亲留在北区的遗物,没有别的目的。”
陶村长脸色有所缓和,抬头瞅了她好几眼,叹口气道:“坐下说吧。”
气氛终于归于平静,游诺胆战心惊地坐在陶村长身后,安莱则如临大敌般坐在言薇旁边。
“你们,跟联盟有没有关系?”
言薇定定地道:“没有,您放心,我们的父亲都隶属宇宙军。”
“那就好,”陶村长喝了口水,眉眼间满是惆怅,“最近几年联盟的人来得越来越频繁了,我听说他们是为了什么生态园,呵,这群强盗,只想着掠夺别人的东西。”
“生态园……真的存在吗?”她问了出来。
“当然,那座生态园是当年所有北区人一起建造的心血,包括现如今整个北区的土壤资源,都来自那里。”
言薇一愣,重复道:“所有北区人一起建造的?”
陶村长点头,“对。以神树净化了上千亩的土壤,我们的先人把那里建成了生态园,只是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生态园被废置了好几十年,直到……直到言树先生来到这里,才重新继续了生态园的建设。”
听见熟悉的名字,安莱悄悄看了眼言薇,猜测她会不会对这老伯表明身份。
然而言薇只是抿了抿唇,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原来是这样……这些事情在北区算是秘密吗?”
陶村长哈哈一笑:“要是秘密我怎么可能对你们说,这差不多算是北区人尽皆知的故事。反正生态园已经被言树上锁了,说到了时机会有人来打开,我们这些人就算能找到入口也进不去,单纯只是个念想。
只要大家勤劳一点,自己动手,现存的资源也已经够用了。”
但若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要看见漫山遍野的青绿,彻底让这片荒漠变回百年前的绿洲,就必须要有人迈出这一步。
离开村长家,三人各怀心事地埋头往回走。
游家只有两张床,这些天言薇都是和游娜挤在一起睡,如今又多了一个安莱,她知道无论如何也该启程了。
吃过早饭后,言薇拉着安莱,向游家姐弟告别:“真的很感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只是我身上确实没什么能给的谢礼,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游娜抬手抱了抱她,笑道:“没事的,言薇,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希望你们一路平安。”
告别了广夷村,言薇与安莱一起按照游娜说的路线走向中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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