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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工业部附近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里，三人随意点了几道菜后便走向了订好的小包间。这顿饭起初便是苏文峰邀请的，是为庆祝赵成玉调到南区工作后还升职了，只是没想到人怎么也凑不齐，昨晚赵成玉提出他们年轻人自己聚一聚就行了，不用让夏音兰女士跟着折腾，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碰面。
但意外还是出现了，他哪能想到言薇和一个机械杀神关系匪浅。这杀神的表情生动起来后，还越看越眼熟。
李湛明停在包间外没有进去，对言薇说：“我在外面等你，就不去盯着人吃饭了。”
言薇望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站岗似的，心生不忍道：“你去别处玩玩吧，我需要再叫你过来。”
他反倒疑惑：“我能去玩什么？”
“……那你最近每天在做什么？”
“睡觉。没有任务，也没有你的时候，我都在睡觉。”他还十分人性化地把休眠换成了睡觉。
言薇没辙了：“那你进来假装睡觉吧。”
“行。”他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
于是包间里的情况变成了四个人围着方桌坐在一起，只是李湛明跟熄了火似的一动不动，眼睛闭着，连蓝色的机械纹路也暗淡下去。
苏文峰斗胆问：“这位……这是怎么了？”
言薇脸上带着微笑，真诚道：“睡着了。”
苏文峰和赵成玉：“……”
赵成玉一早就怀疑过这二人的关系，到今天，这种怀疑已经演变成了迫切的好奇，于是一落座便忍不住问：“薇薇，你和a005到底什么关系，趁他睡着，你就告诉我吧，我绝对不告诉他。”
虽然男主角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确实很令人摸不着头脑。
言薇嘴角扯了扯，瞥了眼李湛明，忽然感到如芒在背，想了几秒，含糊道：“就是，很普通的朋友。”
苏文峰大叫：“我靠！你……究竟怎么做到的？跟这位做朋友？”喊完，他又看了几眼李湛明，声音顿时小了些，心虚道：“他现在，听不见吧？”
“听不见，放心。”说完，言薇脑袋里便响起了李湛明幽魂不散的声音：“言薇，今天我不是来扮虎的吗？怎么出来就变成当聋子了？还得听你讲几句我的坏话是吧？你是不是得补偿我一下？”
这是他单方面传话到她耳朵里的微型通讯器里，她只能憋屈地听着他的一连串问句攻击，有口不能说。
“其实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问峰哥你。”言薇笑道。
确定李湛明彻底关机后，苏文峰展露本性，手一挥，慷慨道：“你随便问。”
赵成玉看向言薇，想到她说过的那些话后又紧张起来，把八卦的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菜一道道上齐了，服务员关上了小包间的门，言薇开口：“听说工业部的方舟组已经完工了？”
说起工作，苏文峰显得很愉快，“哈哈哈，那都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前？那么快？”言薇面露讶异之色。
苏文峰：“差不多吧，我听说这个月大部分部门都收工了。你们研究部不是人多吗？我记得有很多什么农科林科的，那么多分类，不是应该效率很高吗？”
“分类确实多，但可能是我们能力不行吧，每个科的工作都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她有些沮丧。
赵成玉静静吃饭，忐忑地听着这二人闲聊，很想知道言薇什么时候才进入主题。说实话，她看见a005在场时以为言薇是打算直接来硬的，没想到她居然是在一步步套话。
苏文峰明显不相信执政官的指标会超出工作能力，更何况方舟计划早已经暗中进行了数十年，这两年各部门都进入收尾工作了。他大口吃着饭，摆手道：“那肯定是你们组长缺点动力，我看别的部门都一样，组长压的紧，工作就做的快。”
言薇笑道：“这也不可能有什么动力呀，不管进行的怎么样，工资还不是照样发。”
她说完，抬眼观察苏文峰，果然捕捉到他的神色变化，先是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又抬起来，扯出个笑：“那是你们没有危机意识……”
“什么危机？”她不着痕迹地打断道。接着便一直紧紧盯着苏文峰的眼睛，脸上仍挂着无害的温和笑意。
“说错了，是晋升意识。唉，你怎么跟阿玉一样，老喜欢抠字眼，真不愧是姐妹俩。”苏文峰干笑道。
赵成玉冷不丁开口：“是我们喜欢抠字眼，还是你一直说错话？”
苏文峰放下筷子，皱起眉，软下声音哄道：“阿玉，你怎么老跟我计较这些，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以前还真以为我够了解你的，但现在，”赵成玉别开眼，鼻头酸涩，“我不确定了。”
言薇发觉赵成玉不太对劲，似乎是多日积压在心的情绪找到了豁口，她刚想开口安慰，就听见赵成玉哽咽着说：“苏文峰，我已经看见你在你家里囤的新东西了。我不管你要去哪里，我就想问问你，你的未来里，真的有我吗？”
一时间，苏文峰哑口无言，言薇也无比吃惊。
静默中传来了赵成玉的抽泣和苏文峰的叹息，言薇按耐住内心的震动，看着苏文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么努力地推进工作，其实就是想给阿玉一个未来吧？”
苏文峰静静点了下头。
言薇继续问：“工业部为方舟计划造了一艘方舟，对吗？”
他这回只是沉默着，低头盯着碗里的饭，没有开口。
言薇平静地道：“能上方舟的是哪些人？联盟内部的人对吗？所以你才铁了心地要进联盟工作，就算众叛亲离也不在乎，那么，又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他真的可信吗？”
“够了！”在赵成玉震惊的目光里，苏文峰带着极大的愤怒站起来，猛地一拍桌，瞪着言薇：“我算是明白了，找什么聚餐的借口，还不知道从哪弄了联盟的武器过来，我看你今天是来审问我的！”
事情出乎了言薇的预料，她冷静地思考片刻，果断放弃了狐假虎威的威逼的策略，利诱肯定也不行，她也拿不出什么东西能让苏文峰开口。看了眼一旁红着眼睛的赵成玉后，言薇下定决心，选择打感情牌。
“不是审问，我没有那种能耐。但确实有私心，很想知道真相。”她抿了抿唇。
“你倒是说说什么私心，有本事让a005开机，直接把我杀了，谁怕这些联盟的走狗！”苏文峰情绪上头，恶狠狠地盯着言薇。
赵成玉渐渐平复了心情，正处于不知该悲还是该喜的矛盾中，也转头看向言薇，不知她该如何再问下去。
言薇深呼吸一口，抬眼直视着苏文峰，说：“我也听说过关于计划的一些风声，不然也不会那么拼命地进实验室，每天研究部和医院两头跑。我知道我能上方舟，但放心不下我妈妈，我想带她一起，可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很抱歉来套你的话，我也只是想赌一赌，你会不会有办法。”
她只能半真半假地编着，其实上了方舟是去哪她都不清楚。
苏文峰听得愣愣的，火气顿时灭掉了一大半，木着脸问了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言薇点头，诚实道：“我和我们部门的所有同事都不知道。”
苏文峰呆愣着：“那你怎么请得动a005的？我还以为你级别很高呢。”
“……他真的只是我朋友。”言薇后悔了，她不应该带李湛明一起来的。
赵成玉忽然出声：“男朋友？”
言薇大惊，转向赵成玉，一下子被口水呛得猛咳，顿时面红耳赤。赵成玉也大惊：“天哪还真是啊。别急别急，薇薇，喝点水，对不起啊我说话有点快，可能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苏文峰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看言薇的眼神十分复杂，“你，那个，算了，没事，我理解，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
言薇喝了半杯水才缓过来，仍旧咳得嗓子干疼，急道：“不是，不是那种关系，就是很纯洁的友情，真的。”
赵成玉：“啊，看来他还没把你追到手。”
言薇绝望道：“他都还没开窍呢，追什么追。”
苏文峰：“啊，原来是你在等他开窍啊。”
言薇几欲吐血，终于想到一个把话题扯回正轨的办法：“我们注定没有结局的，我要上方舟，他可能得留在这。”
苏文峰立刻说：“谁说的，他们机械人肯定得跟着走啊，本来就是在船外面负责随时保护船舱的，况且，像你家这个……肯定是在内部搞指挥的。”
言薇乍然出声：“什么意思，机械人都要上船？”
“那倒不是，只是部分，”他回忆道：“我记得休眠舱是设有一千八百多个吧，机械休眠舱占三分之一呢，你看看你家这位什么身份，肯定要上船的，不用担心。”
“那我妈妈……”
“那个就有点麻烦了，就像我想带阿玉上去一样，得走黑路子。首先得跟你们领导搞好关系，你自己做完两个人的活，再把信息悄悄录进来，什么职位，什么工作，都得准备好。”苏文峰的火气彻底被浇灭了，开始头头是道地给言薇出主意。
三人又安安稳稳坐回原位，但饭倒是真吃不下去了。赵成玉听了半天，问出了言薇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们整天说的什么上船上船，到底是要去哪啊？”
苏文峰默然几秒，还是开口了：“去太空里。用方舟载上现有的所有资源，去一颗新的星球继续活。阿玉，你太善良了，我怕你接受不了，想以后再告诉你的。”
他说完，不止是赵成玉，连言薇也怔住了。
“新的宜居星球？”言薇的脊背爬上一股寒意，酥麻感从脊柱直直冲上后脑，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苏文峰道：“这些都是我入职之前，跟着老师去特殊机械部实习，在部长办公室外面偷听到的。不过，你家这位没跟你说过吗？那你还是……防着点吧，别怪我说话难听啊，机械人这种东西不可能开窍的，他们就没有感情。”
言薇抬头看着他，哑声开口：“你说，方舟要把所有资源带走？”
“……是，我一直没忘记，办公室里的两个人就这么说的。”
“那其他人怎么办？”言薇睁大了眼，身体止不住地战栗，唇色苍白，“整个中心城数千万的人，还有这个星球的土地呢？生命呢？人类上亿年的文明呢？这些怎么办？就这么丢在这儿，任他们毁灭掉吗？”
苏文峰觉得言薇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皱眉道：“方舟已经做到极限了，再怎么大也带不走整个中心城啊。我靠，你不会是刚知道吧？”
“言薇，差不多了。”
陷入死寂的李湛明不知什么时候开机了，开口唤了声，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垂眸看向言薇。苏文峰顿时噤声，赵成玉也立刻绷紧身子，两人齐刷刷看向他。
言薇红着眼沉默了许久，随后起身，说：“谢谢这顿饭，给你们添了点麻烦，不好意思了。阿玉，我有点……我可能得回去好好想想，就先走了。”
赵成玉的心情同样复杂，十分能理解言薇此刻的崩溃，起身用力抱了抱她，回道：“没事的，薇薇，会有办法的，会有的……”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语言是如此的单调无力，说得越多，反而越使内心的痛苦明晃晃地摇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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