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婴含笑应声:“好。”
门里门外,二人相隔对望,随着两扇门渐渐合上,门缝越来越小,直到严丝合缝,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两人跨越时空的相伴已经自然而然地有了默契。
此时,不需要更多言语。
祁御握着手中的锁,咔哒一声扣上锁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前。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唤了一声:“百里婴?”
“大人,我在。”
门后的百里婴亦没有离开半步。
这种呼唤时能够随即得到回应的感觉真好,祁御唇角微弯,“我走了。”
百里婴语调中听得出笑意,扬声道:“我等你。”
祁御转身大步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他不是会犹犹豫豫的人,扭捏缠绵不是他的性格。
他知道,此时的百里婴将他奉为心中的神明,一诺千金,答应了自己会在书塔中等待,便绝不会踏出半步。
那把锁锁住的不是百里婴,而是两个人的承诺。
**
祭台上,电闪雷鸣。
每逢天地异象,便会是神示降下的预兆。
祁御在这个梦中的异世界中还从未接到过神示,但他却对这种场景的感觉很是熟悉,就好像这具身体曾经无数次经历过。即便是面对如此强烈的动荡,依然能够泰然自若。
苍穹色变,祭台上压着厚重的乌云,电光缠绕嗡鸣阵阵,空间如同扭曲,云层中似有金光。
祁御束拢长袖抬头凝望,他知道,那金光便是代表神,因为那股力量和他身上所承受的神力一模一样。
狂风中,他长身玉立,声音沉稳如钟,高声道:“祭司祁御,敬听神示。”
直至三声罢,云层中的金光骤然爆裂开来,极度耀眼。
祁御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中只有嗡鸣声,空间似是被扭曲了,将他带入另一处,仍然是祭台,却是笼罩在漫天银河之下,极光如同彩练,十分奇妙。
空中闪烁着古老的符文,他明明从未见过,脑海中却对那符文的信息接收无阻。
朱厌现世,山河寂灭。
祁御面上平静,他似乎之前便有所预感,此时不过是再次确认过而已,然而他紧握起的双手却透露出内心的紧张感来。
缓和半晌,他伸手朝向符文,那符文如同有生命一般落入他的手中,化为点点金光没入他的身体。
祁御接下符文,愣了一下,而后倏然一笑,拂袖转身走下祭台。
随着他走下祭台,身后那个似是幻境的空间逐渐化为云烟消散的无影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神示,往往是灾祸的预言,符文也是一种能量,作为人类世界的祭司,联通人神,除了向人类做出灾难的警示,也被赋予了超过人类的力量,犹如是一种特许。
特许祭司可以自行做出选择——选择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就算是知道自己曾经真实地活在这个梦中的异世界,失去记忆的祁御并没有什么真实感,连同他身上的这份被神赐予的神力,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似乎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神的存在,可那又怎么样呢?
说什么山河寂灭,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梦终归是梦,梦中世界的一场山河寂灭,不会让他生活的现世坍塌……大概吧。
可他认真想了想,山河中万千生灵里,还有百里婴。
他站在祭台下,摇着头淡笑自语:“我没有那么伟大,但如果救你能够同时救下更多人,总是不亏的。谁让我一开始救了你啊,就护你到底吧。”
**
祁御没有忘记逐渊传唤他一事,从祭台下来后,他便离开神殿。
即便是已经在梦中来到过逐渊的大殿很多次,他也依然觉得此处十分陌生,像是一个让人想马上逃离的魔窟,多待一秒都觉得不舒服。
但显然逐渊并没有这样的自知,他一如往常地坐在高台之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姗姗来迟的祁御。
“祭司大人总算是来了,可真是让孤好等啊。”
他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手中把玩着上次给祁御展示过的弩所配的短箭,箭尖儿冷光点点,刺得人心中发寒。
祁御立在台阶之下,并不接逐渊的话,直言道:“王上召我前来,是有什么事?”
若是逐渊再无聊地给他看什么兵器,他便觉得转身就走。
逐渊似是察觉到他的不耐,缓缓坐直了身子,道:“祭司大人,方才可是有新的神示?”
刚才天地动摇的阵势,就算逐渊这种不敬神的人也无法闭上眼假装不知道。
他原本找祁御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无聊了想念他那副冷淡又高高在上的模样,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让人心痒,只想着将人召来,搔一搔心头痒。
哪怕看着听对方冷言冷语,也觉得兴奋。
祁御听闻逐渊问起神示,也没有打算隐瞒,身为祭司,需要将所接收到的神示传达给最高统治者。
“朱厌现世,山河寂灭。这便是神示的内容。”
他说罢,仰头直视逐渊。
世道遭逢暴君,天下大乱,乃至朱厌降世,毁灭河山……这一切,都是逐渊的业。
可祁御猜不透这是否是逐渊的罚。
若是罚,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未免罚的太轻了,万千流民百姓,无数惨死妖兽,没有迎来一个救世主,却只得到更大的毁灭,这哪里是逐渊的罚?这是众生的罚啊……
不!祁御心中否定。
朱厌现世,或许只是逐渊天罚的开始,因为祁御决定了自己将会终止这场山河寂灭的灾难。
听闻朱厌二字,逐渊双眸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他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唇,对诛杀朱厌一事跃跃欲试。
“孤亲自斩杀亦或是下令诛杀的妖兽不计其数,尽是一些普通玩意儿,这朱厌倒是从未见过,不知道杀起来是何滋味!”
祁御眉心紧蹙,并不想听逐渊这些话。
可逐渊却像是从来都不懂祁御对他滥杀无辜的指控,继续道:“听闻朱厌这种上古妖兽十分凶残,会在战场上食人血肉,人在它面前绝不是对手,只有——”
他刻意地停顿下来,紧盯着祁御冷峻的面容,似是有意试探,“只有妖兽之主九婴能与之一战。”
祁御抿唇,对逐渊的意图有所察觉,只道:“民间传闻罢了。”
书塔中的书无一不正经,自然不是民间野史,也正是因为这样,祁御才不能放任百里婴独自面对神殿外的世界,尤其是危险的逐渊。
“祭司大人是在紧张么?”逐渊气息中带着笑意,胸腔里透出古怪的声音,“难道祭司大人就不好奇?若是让九婴与朱厌对战,究竟哪一方才是胜者?”
祁御默然地盯着逐渊,视线几乎降到冰点。
大殿之上,弥漫着一股逐渐上升的压迫感,即便是人类最高统治者的君王,逐渊也不得不臣服其下,那是他作为普通人类永远都无法觊觎无法得到的能力。
逐渊的视线与祁御对上,眨眼之间,已然落至下风。
九婴对上朱厌孰胜,这个问题逐渊暂时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自己对上祁御,隔着神力,自己永远都无法战胜祁御。
祁御于空旷的大殿中独身而立,银发无风自动,冷白色的皮肤让他本就淡漠的神情看起来犹如无情无欲的远古神祗。
在那一瞬间,逐渊看得呆了,他想不起来祭司大人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改变过容颜,时光像是在祭司大人身上停留。
那个冷淡的美人,仿佛不会老,也不会死。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是诛杀了再多的妖兽,即便是曾经猎杀到九婴,作为普通人类的他,就算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也终究是个凡人,寿终有尽时,手中的权势如同握不紧的沙,早晚要失去。
不敬神的他,在神面前,在侍神者面前,都同样羸弱至不堪一击。
他目光痴痴若有所思地看着祁御,贪婪地想着:若是能够拥有神力获得永生,那才是真正的强大啊。
祁御并不知道逐渊此时的所思所想,警告他道:“王上别忘了,曾有神示,将对王上降下天罚。与其关心妖兽相斗,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命运吧。”
“哈哈哈哈哈——”
逐渊疯狂地大笑起来,他既不敬神,又有何畏惧天神降罚呢?
祁御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唇角露出一抹淡淡地嘲讽,心中也断定了逐渊这次叫他前来也没什么正经事。
也是,他自然该知道,逐渊找他一向都没什么正经事,一个不敬神的君主,有何必要召见祭司这个侍神者?
他见逐渊,不过是祭司作为人类的身份,需遵从王上的旨意,回应召见罢了,不然以逐渊这等暴君脾性,哪天失心疯将他这个祭司砍了也不奇怪。
“王上好自为之吧。”
祁御敷衍地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逐渊笑看着祁御的背影,那笑容看起来极度扭曲,充满了危险。
**
离开大殿的祁御没有直接回神殿,反而朝宫门的方向走。
甬道狭长,那是一条出王宫的路。
王宫外,一方天际红光弥漫,似有人声吼叫,又如同什么怪物,粗声粗气,听起来凶猛骇人。
祁御脚步稳健,抬落间金光绽放,在地面上留下若有若无的金色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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