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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是但愿。
世间的万事万物，并不是单单由愿力而主导的。
天地大道，自有运行的规则。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怕。”百里婴喜欢被祁御摸头，明明外表已经是成年的模样，却还是像孩童一般趴在祁御的膝上，双臂垫在他的腿上枕着，几乎半个身子都钻进他怀中。
如此依恋，仿佛猫儿一般。
“嗯，我知道。”祁御顺了顺他的头发，心道作为妖兽之主的九婴自然是有这份胆量的，而他知道那一天真的来临之时，他们各自的结局是什么，他知道百里婴会赢，但或许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在祁御怀中被顺毛的感觉或许是太舒服了，百里婴渐渐闭上了眼睛，睡着之前，口中咕哝了一句：“我不怕……因为大人会保护我……”
他无忧无虑，实则并不是真的关心书里记载的信息是真是假，也并不担心朱厌的出现，毕竟他的大人常说不需要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担心。
他只是私心里想要被宠爱被疼爱，喜欢待在他的大人身边，被他守护，被他注视，所以故意撒娇亲近。
祁御闻言手下顿了顿，百里婴的小心思不难看穿，一直都是。
而他也确实对他这些小心思无可奈何。
“好，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也会……保护这个有你的世界。”祁御抬头望着天井的光，那是书塔里天然的光源，光芒所照之处，一切晦暗都无所遁形。
光明和黑暗的对立，从来都是光明战胜黑暗而结束的。
因为光如此温暖如此强大，无孔不入，如此无私。
作为侍神者的祭司大人，掌控常人所无法拥有的神力，甚至地位高于君王，祸乱之时，又岂能不顾天下生灵？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保护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的任何观点亦或是责任心，而是身在其位的一种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命运，也是身份带来的使命。
祁御心中无比清楚，承受神力的祭司何尝不是神选中的人类的祭品呢？
他望着那处光，突然明白了那位祭司大人最后的结局。
可自己又是谁？
祁御想不明白，若自己就是百里婴口中的那位祭司大人，时间空间都不对，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
那将他带入梦中异世界的钥匙，是当初画灵消失前留下的。从他听到的那段对话的场景来看是祭司大人留给百里婴的，然而百里婴却没有要。
如果那把钥匙在这个异世界存在，那么或许就能解开自己心中的一些疑团了。
但祁御却不想惊动在他怀里安然睡着的百里婴，只先将心中的疑问压下，静静地陪着百里婴在书塔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天光散尽。
又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祁御不动声色地在神殿中寻找那枚古董钥匙，也暗中询问过宫人，均是一无所获。
神殿乃是最为神圣之地，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踏足，那无异于亵渎神明，而神殿的殿门又被加了禁制，就算是王上逐渊也无法进入。
所以，神殿的殿门并不需要上锁，而神殿之内更是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被锁起来的，不需要锁也就不需要能够打开锁的钥匙。
祁御毫无头绪，没办法，这件事也就暂时先搁置起来了。
而另一边，逐渊从未停止猎杀妖兽，此举激怒了原本没有危害人类的妖兽，甚至是一些鲜少现世的妖兽也为了自身的生存危机而聚集起来。
妖兽本就充满兽性，更何况相比一般兽类有更强大的妖力或是异能，非人类凡躯所能敌，逐渊的军队士兵折损大半，但他并没有收回成命，反而大肆扩充军队，甚至强行抓捕壮丁入编。
原本热闹的街市妖兽横行，受伤的百姓无法及时得到救治只能在家中死去，原本年年丰收的万顷良田因无人耕种而荒废，失去劳力只剩下老弱妇孺的家庭生活难以为继……
神殿接受万民的供奉，也会收集万民之愿。
祁御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并未接受到任何神示来结束这一场人间苦难。
神既然要降罚于逐渊，那么逐渊必然要有相应的罪证。
不管何为因何为果，因果守恒。
众生皆苦，可谁又知道这本就是神的授意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神遵循天道而为，而非人的七情六欲。
于神而言，无悲无喜，无苦无乐。
神殿最高的一处是祭台，那里也是神示降下的地方，四面方位上有四个巨大的通天柱，不断显示着四方万民的祈愿，发出淡淡的金光。
祁御站在祭台中央环顾四个方位的通天柱，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感受到一种慈悲的力量，只是轻轻叹息。
神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拯救世人。
他想，这一刻大概没有人能比他有更深的体会。
今日，亦没有神示降下。
祁御每日都会来祭台待上一会儿，百里婴便一直做他的小尾巴。
他看得出来，百里婴仰慕他喜欢他，但却十分有分寸，并不会无理地纠缠。
尤其是在祭台上的时候，从上台阶的时候百里婴便不再说话了，安静地垂首跟在他的身后，甚至不会与他并肩同行。
而在祭台上时，百里婴也是安静地待在一旁打坐，绝不会打扰他半分。
百里婴上祭台是祁御默许的，他从因此对百里婴有任何要求，然而百里婴却是如此乖巧懂事，这让祁御有些感慨。
并不是每个妖兽都有机缘化身为人，根据大荒时代的古籍记载，只有天地孕育的妖兽才会拥有不可限量的能力，化身为人不难，难的是像人一样思考，一样行动，遵守人类的行为规范。
就像沐凡，米勒教会了他做人的基本能力，可他用尽一生，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和轮回中学习作为人的生命体验。
百里婴是不一样的，他孕育于天地，能够轻而易举地拥有人的外形，远超过人的智慧和强大的学习能力，他接受人的道德规范，与常人无异。
这样的百里婴，是他从小教导养育的，这样的想法让祁御心中最初的那一丝不忍化为了柔软。
这样的百里婴，如何能看得出是所谓的妖兽之主九婴呢？
祁御的目光温柔地的落在百里婴身上，轻声唤他的名字：“百里婴。”
这是第一次在祭台上听到大人与自己说话，百里婴赶紧站起身走过去。
祁御指着其中一个通天柱，道：“你知道这上面浮动变换的字是什么么？”
聪慧如百里婴，只是看了两句便答道：“应是万民祈愿之语。”
祁御点头，“你看出什么了么？”
百里婴不解为何大人要问，他看了这些祈愿之语有些猜想，只是不知是否应该由他来说。
他犹豫片刻，诚实说道：“大人，天下……或将大乱。”
“嗯。”祁御轻叹，民众祈愿越来越多，言语中透漏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民怨四起时，便是天将大乱时，历史上无不是如此。
他道：“百里婴，你走吧。”
听到这句话，百里婴登时愣住，看向祁御的目光有些茫然，“走？走去哪里？是……是让我先下去么？”
祁御知道他听懂了，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温柔的笑意，“离开神殿，离开王宫，离开人类的世界，你有这个能力，去哪里都可以，找一处安静舒适的地方。”
他顿了顿，抬手摸着百里婴的脸，“我希望，至少在这个梦里，你可以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梦里？”百里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拿下他的手紧紧握住，像是怕一松开就会再也握不住般，急切道：“大人这是说什么梦话？！要走我也是和大人一同走，没有大人的地方我哪也不去！”
百里婴的答案，祁御并不意外，他劝不走他……百里婴虽然听他的话，可在一些执着问题上却是谁的话也不听的。
见祁御只是微微叹息，百里婴眼角抽了抽，竟是发了脾气，“大人要赶我走，我偏不走，哪怕是为我好……也不行！一定要我走，大人干脆杀了我好了，要是大人不忍心，我也可以自己来！到时候尸体一具，随便被大人扔去哪里好了！”
祁御印象中，百里婴面对他的祭司大人还从未如此气恼过，这些过激的话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来。
“百里婴……”祁御被他气笑了，想将这家伙的手甩开，奈何握着自己的那手仿佛铁钳一般有力，只得用另一只手拍在百里婴脑袋上，“傻瓜，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值得你伤害自己，知道么？”
百里婴赌气道：“不知道！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只知道，若是大人要赶我走，我不如死了算了。”
他说罢死死咬着嘴唇，瞬间便咬出一道血印，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一低头竟是哭了，眼泪砸在祭台的地面上，形成一块水迹。
“百里婴，哭什么吗？”祁御看着那一片片水迹，除了有些心疼这个傻瓜，又觉得好笑，“你不会死的。不走就不走，说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
原本就是希望你更好的活着才叫你，怎么可能因为你不走而要了你的命呢？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啊。
祁御哭笑不得地抬起百里婴的脸，将他的眼泪抹去。
百里婴久久地凝视着他，感受着皮肤被温热的手指拂过，只希望永远都陪伴在这个人的身边，他默默地屈膝跪在祁御面前，虔诚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大人，百里婴向神明起誓，愿永远陪伴永远追随大人。”他抬起头，仰望着祁御，目光中满是依恋，痴迷，“我，百里婴，喜欢大人，爱着大人。愿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大人。”
祁御：“百里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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