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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渐浓，百里婴于夜色中重新睁开了双眼。
“啧，这熟悉的气味……真是令人讨厌啊。”
他几乎无声地说了句奇怪的话，侧起身看了一会儿祁御的睡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那被小妖怪接管的猫并不喜欢小妖怪们的气息，夜晚从门缝儿里溜进房间来，或许是作为流浪猫比较有分寸，没吵着人也没跳上床，只窝在床下睡着。
它见百里婴醒了，便喵喵叫了两声，绕着百里婴的脚腕直蹭。
“嘘——别吵醒他。”百里婴一把抓起猫脖子上的皮，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道：“你这粘人的家伙，是怎么独自活到现在的。”
他说罢自嘲地笑了笑，将猫抱在怀里温柔地顺了顺它的毛，低吟一声：“不过，我和你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房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百里婴抱着猫向高博宇的房间走去。
**
祁御成功地进入梦里的异世界。
这一次的时间仍然与之前不连续，当他的意识进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塔前。
塔不高，只有五层。
塔门上挂了个中规中矩的牌子，写着“藏书阁”，然而塔门边却又挂着一块小小的牌子，上书两个看起来书写随意的大字：书塔。
名字还真是……朴素。
祁御觉得这随随便便处处看不出一点在乎用心的感觉，倒是和自己的性子有几分相像，连带着觉得这地方都觉得有点亲切。
神殿后殿有一大片空地，书塔便在这处。
塔门半开着，代表着有人在里面。
神殿里即便是要用到的宫人也只是守在殿外听候差遣，能够进入这里的除了他，大概也只有小百里婴了。
既然出现在这里，那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画面呢？
祁御稍作犹豫，抬步走入书塔。
书塔中自然是陈列着无以计数的书，从第一层开始，旋转直上，塔内直窄，宽大的步梯之外四周一圈360度都是书格，布置的十分方便，也很精巧。
直走到最上面一层，祁御在步梯下方停住脚步。
只见书塔第五层的一节步梯上躺着个漂亮少年，白色纱衣穿的松松垮垮，半散落在步梯上，露出半截光滑的肩头。
他闲适地双手枕在脑后，口中还叼了根不知哪里来的干草，塔顶天井落下的阳光尽数拢在他身上，一本书对着他的脸悬在半空，快速地翻动着。
祁御竟不觉得惊讶，知道他是在看书。
他阅读的速度已经严重超过普通人的一目十行了。
怪不得之前小百里婴说他已经将藏书阁的书看过了大半，以他这个速度，这书塔里的书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不是小百里婴了……他看起来已经与现世的百里婴一模一样了。
“大人！”
祁御没想打扰他看书，便一直站着没动，只是仰头看着他，没成想他那般敏锐，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如今的百里婴已经是少年模样，可眼神却纯净澄澈，一如孩童。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脸，祁御也无法在那双眼睛里找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百里婴的影子，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人，好像从未开心得如此……真实。
百里婴坐起来，手指一挥便将那本书移开，开心地朝祁御扑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软乎乎的小百里婴，祁御见他动作，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祁御本能地伸手接过朝自己扑来的少年，周身的金光如同张开的结界，将二人包裹起来半浮在空中，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人摔倒受伤。
祁御松了口气，对怀里的人拍了拍，“百里婴，你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么？”
金光护着二人落地，百里婴却挂在祁御身上不肯松手，他光着脚站在地上，却已经比祁御高一头顶了，便是这样也还在撒娇。
“哈哈，不知道，不知道！”他在祁御脖子里蹭了蹭，像是曾经还是幼兽时那般眷恋祁御身上令他安心的味道。
祁御无奈道：“你先下来，太重了。”
百里婴有些不情愿地松手，但很快又扬起笑脸，道：“大人，我已经把藏书阁的书都读完了！”
他插着腰仰着头，就差尾巴摇一摇大声宣告“快表扬我”了。
“好，真厉害。”祁御看着他这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百里婴配合地微微低头，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百里婴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步梯上，将刚才看的书拿过来，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问道：“大人，我乃天地孕育的妖兽，自存在便是妖兽之主，可以让这天下的妖兽都听命与我，对不对？”
祁御接过那本书看了下封面，是一本名为《妖兽名录》的书。
但他不觉得百里婴是需要翻书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但既然他这么问了，便点了点头，“没错。你真身是九婴。”
书上说，传闻九婴是会吃人的妖兽之主。
百里婴想到这点，突然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在祁御耳边说了一句：“大人放心，这书上说的传闻是假的，我绝对不会吃你！”
眸光扫过那书上关于传闻吃人的解说，祁御勾了勾唇，道：“好，我相信你。但不能只是我，其他人，你也不能吃。”
这个异世界里的王，逐渊，一直在猎杀妖兽，根本不管那些妖兽是否真的危害人类。
九婴并不是一个族群庞大的群体，孕育出九婴是十分不易的，祁御当初落入异世界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九婴，只是因为一丝不忍随手救了。
他救下了百里婴，却不能救下所有妖兽，神殿是可以护佑他们的地方，但如果只能一直待在神殿里，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牢笼呢。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梦中的异世界，不管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什么，等他梦醒时，他便不是梦里的这个人了。
至少在梦里的时候，他会保护好他，教导好他。
若是他真的变成吃人的妖兽，便是作为祭司大人的他也没办法庇佑他了。
百里婴听到祁御的话脸腾地红了，也不知道是气恼还是害羞：“大人！我不吃人！”
祁御没见过这种表情的百里婴，因为那家伙在他面前实在是脸皮太厚了，气恼或是害羞是绝不可能的，他忍着笑意道：“百里婴，我可以相信你么？”
闻言，百里婴一脸难以置信，撇了撇嘴，像是快要哭了，扭过头道：“除了大人做的食物，我什么都不吃！大人爱信不信吧！”
祁御忍笑忍的辛苦，胸口微微震动，他没想到以前的百里婴是这样的，这样的单纯。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相信你。”他一把揉乱百里婴的头发，心道现世里百里婴总是喜欢摸他的头，趁着见到这样任人欺负的百里婴，实在不能放过。
单纯的百里婴果然也很好哄，被祁御摸了摸头就安抚了，转头继续翻了翻那本书，指着另一页问道：“这书里说，能与我抗衡的妖兽唯有朱厌，但朱厌只有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才会出现，是真的么？”
他刚说这书上关于他的传闻是假的，此刻又问那关于朱厌的描述是真是假。
祁御心中叹气，百里婴果然是个单纯的宝宝。
至于朱厌，他不管是在异世界还是现世里都没有见过，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只不过……朱厌？
他突然想起来，高博宇那块刻的像北京猿人的玉曾被百里婴说有朱厌的气息，而且，他说朱厌在他曾经生活的世界里出现过。
现世中的百里婴所提到的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难道就是他现在所在的这个梦中的异世界？
祁御觉得自己有些时空错乱了，不管是他还是百里婴的存在似乎都有很多奇怪之处，但他们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我不知道。”祁御如实答道，“也许有一天当我们真的遇见了朱厌就知道了。”
百里婴哦了一声，将书本合上，眼神清澈纯净，情绪自然。
神莹内敛，这样的状态本不该出现在天地孕育的妖兽身上，但因为百里婴自幼便跟随他的祭司大人生活在神殿里，虽然他真身是九婴，却没有九婴的兽性。
他被保护的很好，也从未受过伤害，更没有使用过自己的能力伤害过他人。
大部分时间，他不是在安静看书，就是跟着祁御闭关修行，要么就是在神殿里撒欢，享受着祁御对他的养育教导，吃祁御给他做的美食。
在这里，祁御虽然贵为祭司高居神殿，却并不是完全避世的，作为侍神者，他有很多信息渠道，对这个异世界的情况也多有了解。
如今的王上是位暴君，大肆猎杀妖兽扰乱原有的天道秩序，神示已经降下，逐渊终会受到神的惩罚。
祁御看着不知危险愁苦的百里婴轻叹一声，抬手细心地为他将半落下的纱衣重新穿好，感叹着这异世界里大概没有哪一个妖兽能像百里婴这般无忧无虑了。
若这个异世界正是现世里百里婴所说的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朱厌既然出现过，那么如此看来，九婴与朱厌对上，终究是九婴赢了。
但即便是那样，百里婴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变弱，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祁御并不习惯为不确定的事太过担忧，只是此刻天真的百里婴让他莫名地有些心疼，他摸了摸百里婴的头，温柔道：“但愿没有天下大乱的那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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