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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祁兄陪我演一出戏。”
祈二凑近些，“什么戏？”
“官大欺民，大理寺佞臣沈澈肆意欺压商贾，天理难容。”沈澈淡淡回道。
院里吹刮的风乍冷，祈二缩起了脖子，曲起的手不断顺摸着扇柄，“沈大人，对自己这么狠的吗？”
沈澈浅笑，“为了案子，应该的。祁兄可要记住了，尽管在凌霄道长面前哭诉，莫要让人看出了破绽。”
连沈澈都把自己贬低成这样，他这点牺牲算什么？
祈二心里升起几分感动，他拍拍胸膛，坐正身子，看着难得有些靠谱，“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过的事情，肯定能办到的。”
“此案定然和顾怀善脱不了干系，祁兄要多加警惕，小心为上，若遇难事，及时脱身而去。”沈澈嘱咐着。
絮絮叨叨的样子，祈二跟见了鬼似的，他开了扇子摇着，“沈大人，我平日行事十分稳妥，必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你也真有脸说。”宋玖鸢的声音传来。
抬眼看去，宋玖鸢正从院外走进来，她今日换了身淡青色的长裙，罩着镶着兔毛的莲青斗篷，过长的裙裾随着脚步淡淡飘动，正映着书中的步步生莲。
平日里，好似所有人记住了她轻盈的身姿，干净利索，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常常忘了她过于出众的长相。
斜照进来的暖阳下，她的肌肤冷白似雪，沾着水珠的双唇不点而赤，潋滟微挑的双眸如同天赐，不过笑意只浮于表面。
宋玖鸢快步走去，坐到了沈澈身旁，敲了下石桌桌面问道：“你们偷偷瞒着我说些什么了？”
“请祁兄帮我了一个小忙，案子扑朔迷离，要引蛇出洞，还需要一个诱饵。”沈澈侧头笑道，拿出袖里的暖壶放到她怀里。
”所以，你让祈二当了那个诱饵？”宋玖鸢问道，早起未找到人的郁闷消散了些。
沈澈摇摇头，“大理寺近来的动作很大，想必惊动了凌霄道长，要想再让他出手，祁兄这个筹码还不够，所以，我是诱饵。”
“你是诱饵？”宋玖鸢出声，打量着沈澈瘦弱不堪的身子，慢慢皱起了眉。
目光肆无忌惮，有些露骨了，沈澈无奈轻笑，俯下身子靠过去，在她耳畔呢喃出声道：“宋宋想看，回头我们回房，我再偷偷给你看。如今还有外人在，有些不太合适。”
祈二麻了，别以为你们两个悄悄说话，他就听不到，他没有，他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原来他只是个筹码是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想看了？”宋玖鸢没好气地推开他，手指抵在了他的心口，“想要引蛇出洞，你也要有这个命，不怕到时候被开膛破腹啊？”
“不是还有宋宋。”沈澈作势靠到后面，脸上晕开的笑容缱绻，“宋宋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宋玖鸢冷笑声，“你想多了，我惜命得很，才不会管你。”
沈澈敛下眸，轻颤着鸦睫，“宋宋这样想也是对的，到时我横死街头，还望宋宋念及往日的旧情，替我收收尸。”
“呸！你在乱说什么？”宋玖鸢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起身时绊了脚，撞进了沈澈怀里。
于沈澈而言，这无异于投怀送抱，他两条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身子往右侧了些，护在她的腰侧，免得撞上桌角。
四目相对，宋玖鸢霎时红了脸，慌里慌张地想要站好，却不想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滚烫的，炙热的，撞了她满手。
“我……”
宋玖鸢脸上的绯红退不去，她小心瞥了眼沈澈，飘忽的视线时不时下移几寸，终究问出了那句，“你没事吧？”
沈澈捏紧拳头缓过来，闻言，又绷不住了，他忍了又忍，微微后仰的脖颈暴起青筋，“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还有，你要去当诱饵，我，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不过此事要从长计议，我还要和祈二好好商讨一番……”
宋玖鸢磕磕巴巴地说着，一转身，原先坐在那的祈二已不知所踪了。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这种时候走。
宋玖鸢心里思绪万千，根本不敢转身再去看沈澈一眼，她往后挪着步子，“我突然想起来，小桃今早熬了药汤给我，我现在去看看。”
说罢，宋玖鸢捂着脸，提起衣裙，匆匆跑开了，又一次落荒而逃。
只余沈澈坐在椅上，缓着烫人的余温。
……
屋内，闭紧门窗，祈二灭了摆在桌上的安神香，缓缓走到床边，轻声哄着百合起来。
“做什么？”百合哑着嗓子问了句，喘着气翻了个身，白皙上的一点红梅深深藏起。
“百合，我和你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祈二在心上人面前，一点也憋不住话，他面上气愤不已，“我在外头和那两人谈这事，谈着谈着，那两人就打情骂俏起来，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百合知道他说的是谁，闷声问道：“你怎么不去拦着些？”
“对啊，我怎么不拦着他们？”祈二傻了，拍拍自己的脸，他没拦，还悄悄回来了？
“你怕宋姑娘打你。”百合睁开眼，扭头瞥了眼祈二，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祈二指着自己，不想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没有的事，我可是她的兄长，她怎么可能会打我？”
百合沉默良久，不愿废话。
“不过这个案子听上去棘手得很，凌霄道长究竟是什么来历？”祈二坐到床边，鼻尖轻轻蹭着百合的脸，“你知道这个人吗？”
“凌霄道长？”百合清醒许多，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听着有些耳熟，可我现在记不起什么。”
“没事，慢慢想，实在想不到也没关系，他们两个厉害得很，迟早会查出来的。”祈二安慰道。
“嗯。”
被祈二这么一闹，百合也睡不着了。
察觉到百合要起身，祈二似无意说了句：“天色尚早，再歇会儿。”
“别骗我，已经很晚了。”百合说着，一转身，对上了祈二如狼似虎的眼神。
火炉似的炙热探进来，试探地顶着棉被。
百合眼眸蓄了水，软绵地倒进了他怀里，头埋进他颈侧，随即，浑身激得一颤。
“湿了……”
“好多水……”
百合推搡着，软软的嗓音里带着哭腔，“我想起来了，凌，凌霄道长，他给顾怀善算过命数。”
“好厉害，回头我和他们说。”
“现在去，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
“我记得，记得他的命数。”
祈二眼神微暗，哄着问道：“什么？”
“帝王之命。”
—
“帝王之命？”
膳厅里，宋玖鸢小口喝着碗里的药汤，耳里听到祈二说的那些，脑海中只剩下“荒唐”两字，讥讽道：“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难怪顾怀善干这么多恶事，敢情是为了他的“帝王之命”？
沈澈背靠木椅，眉心紧皱着，说道：“如此祸乱朝纲之言，我却并未听闻，若顾怀善有意以此造势，也该有些风声才对。”
“啥意思啊？”祈二问道，随意转着折扇，“照你这样说，狗东西狂妄自大到这份上，不把自己的命数放眼里？”
沈澈摇摇头，“我并非此意，我只是觉得怪异，顾怀善的身份，恐怕没有我们想象得这么简单，在他眼里，这样的命数传出去，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宋玖鸢将碗里所剩一饮而尽，看了眼沈澈，低声道：“你说他不会是个……掌握兵权的将军吧？”
“朝中手握兵权的将军里，并未有和他年纪相仿之人。”沈澈回道。
“万一是那些人的儿子呢？而且我和顾怀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像是认得我，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人。”宋玖鸢摊开小手，吐了口气。
她阿爹曾是手握重兵的镇国侯，和这些老将相识，闲暇之时，她阿爹常常带着她到各处府上拜访，一些将军之子认得她也不足为奇。
宋玖鸢晃晃脑袋，“我还是想不出来有谁，只是见过一两面，按理认不住我啊……”
连慕容霖都没认出她，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算了，我们先不想这事了，祁兄，我和你商讨的事，你可有着手准备？”沈澈看向祈二，倒了杯茶递过去。
“山人自有妙计，你们且等着，不出一日，凌霄道长便会乖乖上钩。”祈二拿开着的折扇挡着半张脸，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宋玖鸢和沈澈相视一眼，摸不透祈二的妙计是什么。
然而过了午后，大街小巷传遍了，西街口茶贩处说书人记的皇城富贵排行榜，上头的祈二已不见了踪迹。
有人说，祈二得罪了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被打入大牢中毒死了。
商贾之流最是底下，生意做得再大，也比不过皇城中的贵人。
一朝失势万人踩，赵家小少爷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祈二名下的铺子，结结实实地踩上了一脚。
这样一来，反倒证实了什么。
一时间，谣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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