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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过后,便只剩几粒梅花,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
定国公府最内侧一处宅院,也如这梅花一般孤零,偶尔有行走的丫鬟,也都皱眉捂鼻,却还是难以阻挡那药味无孔不入的侵袭。
谢怀慈脸颊苍白,消瘦的身躯无力地半倚在大靠枕上。即便病容憔悴,仍然风姿不减,依稀能看出十年前名冠京华的平阳公主的影子。门窗关的很紧,她病中不能见风,窗户都是用厚厚的绢布糊上的,挡风的同时,也压得屋内暗沉一片。也因此,她屋中这两年来烛火不断,混着一碗接一碗的汤药味,融成一副命不久矣的将死味道。
香橼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不敢看她:“公主,外面的梅花……已经落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平阳公主爱梅成痴,可自她与定国公世子成婚后,再也不曾重访过一次郊外那片梅林。事到如今,她竟已想不起来,十五岁踏雪寻梅时自己的样子了。那时惊鸿一面,不知引得多少人一见倾心呢。等到夏天来了,京中流传的还是赞颂她容颜风度的诗文。现在困居深宅,再回望那时,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谢怀慈轻轻笑起来:“落了便落了,本是自然之理,又有何妨,我也不至于为此伤心。”
季节毕竟过去了,梅花当然落了,就像她一样,恐怕不久后就要死了吧,只希望这小丫头也不要太为她伤心了。
香橼眼眶泛红,一声不言语,坐在她床旁边,又为她掖掖被角。过了一会,才张口:“陛下派来一位新的太医,说是医术顶好的,才进宫三年,竟已成了左院判。由他诊治,想来公主的病很快就会好了。”
“是吗。那该多谢陛下的。”
谢怀慈本想说不必,却看到香橼眼中的期冀,便叹了口气,咽回了想说的话。其实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知道,心病拖着,再好的医药也是白费。
门突然被突兀地敲响,没经通报就闯进来的侍女满脸不耐,行礼都敷衍至极:“公主,世子马上来了,奴婢提前通知一声。”
突然涌进屋中的冷风让谢怀慈呛了一下,咳嗽起来,惊得香橼赶紧给她端热茶,一边愤恨道:“便是驸马亲自来了,扰了公主身体康健,也照样是罪过!出去跪着!”
婢女满脸不以为意,可看到谢怀慈缓过来,清冷的目光直看着她时,天家气度就这样压在身上。纵然落魄,公主还是公主,皇家威仪不是人人都可以冒犯的。处理不了侯府、驸马,处理她一个婢女是绰绰有余。
婢女惊出一身冷汗,顿时跪下求饶:“是奴婢无礼,求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谢怀慈勉强撑起一口气,淡淡道:“出去跪着。”
婢女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出去了。只剩下香橼揪着帕子,发狠了骂:“驸马府中的婢女也敢蹬鼻子上脸,可真是物似主人形,他们算什么东西。”
“好了。”
谢怀慈止住她:“咱们从宫里出来,拜高踩低的事,你该见得多了才是。”
香橼犹自伤心:“若不是当初为了陛下的皇位,太后何至于做主将您嫁到定国公府来。”
谢怀慈眉眼骤然冷冽:“香橼,跪下。”
“妄议天子与太后,你可知该当何罪?”
她语调轻柔无力,却含着满满的威严:“在那边跪好。”
她伸出纤瘦的手一指,正在火盆旁边。天气还冷着,她这屋里的炭火是不断的,那边总比风口那里暖和。
香橼没顶嘴,却也没认罪,梗着脖子跪下,看见她的动作,才慌忙道:“公主,快把手缩回去,小心冷着了。”
她这样的一片赤胆忠心,让谢怀慈也不舍得罚她。好在香橼也有分寸,从不曾真正闹出过事来,才能跟着她到现在。
门外连廊传来脚步声,故意放大的声音,谢怀慈听了,也就从善如流:“罢了,下次说话注意便是。起来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很快,门又被推开。傅衍面带不耐地走进来,把手中的纸拍在书案上,语调讽刺:“还望公主施恩,早日签了这和离书。以公主的美貌气度,受万人追捧,未曾和离,都有人惦记着,何况和离之后呢。”
一番话阴阳怪气,又恰好戳到谢怀慈最近烦恼之处。她顿觉一阵晕眩,眼前不由自主地发黑,身子软绵绵地撑不住自己。
傅衍作为她名义上的夫君,看了并不心疼,反而有种隐隐的不耐与厌恶,冷声道:“公主又要用这一招了,也罢,看谁耗得过谁就是。”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谢怀慈意识昏蒙间,还听见他对院子里跪着的婢女说:“起来吧,公主宽宏大量,想必做不出虐待下人的事。”
后面的她就听不见了。谢怀慈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晕在榻上。
这一瞬间,郊外的大慈恩寺中的洪钟,竟然自己发出一声钟鸣,声传十里。
谢怀慈再醒来,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她的屋子日夜都需燃着烛火,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她声音微弱道:“香橼,什么时候了?”
没有人回答,许是又去给她煎药了。想到苦涩的药汁,谢怀慈脸上少见地露出一抹不情愿,这分情绪倒是为她多添了些生动。
想不到自己还能醒过来,这样的日子,熬着,又有什么好处。刚刚晕过去,她好像已经死了一回。问问自己,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不愿意在那张和离书上签名?
无爱无子,没有任何牵扯。若是签了,把嫁妆搬走,她和这座府邸就没有了任何的联系。
想想十年成婚后的日子,实在是荒唐可笑啊。
不知为何,生出这分心思之后,心中顿时一空,像是失去了什么,但又有莫名的轻松。
香橼果然没过多久就端着药碗回来了,见她醒来,高兴道:“公主!你醒了!”
谢怀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无人的地方也不必顾及什么礼仪。
她想起来刚刚的想法,拿帕子擦拭嘴角后便吩咐香橼:“把桌上的和离书拿来,为我磨墨。”
香橼一惊:“公主!您真的要和离吗?”
本朝虽然不禁止女子和离,男女大防也没那么严格,但是和离终究于名声有碍,纵然是公主身份,也少不了编排。况且前两日,谢怀慈还不愿意,怎么想法突然就变了。
谢怀慈露出最近第一个笑容,笑意浅淡,眼神却惆怅而悠远:“有何不可。陛下已经坐稳了皇位,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既然世子心有所属,我何不成人之美,也为自己攒些功德。”
“公主……”
香橼心中酸楚。她家公主从小在姐妹中便是最出色的那个,名声也最盛,当初是多少京城男儿的心仪对象啊。可是当初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公主的胞弟五皇子又势单力薄。而定国公当时立下汗马功劳,边疆的守卫离不开他,自然在朝中炙手可热,连先皇都要敬上两分,自然成了众位皇子争夺的对象。而他的独子傅衍,早就有心上人,只是那女子门第不高,傅衍苦苦哀求,定国公仍然不答应让那女子进府,只能在外面做个外室养着。
但这件事当初几乎是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京城中有点名望的人家都不太愿意把姑娘嫁到定国公府了,怕姑娘受欺负,也怕被人说是趋炎附势。而出身不好的姑娘,定国公也看不上,于是厚着脸皮向皇帝请求赐婚。当时的淑妃,也就是公主的生母,如今的太后,便亲自求了这个机会,把谢怀慈嫁给了傅衍。
为了笼络定国公,谢怀慈甚至一反常态地住进了定国公府上,而不是自己的公主府。她操持家务,孝敬公婆,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吞下,硬生生把自己熬得病入膏肓。
人到死前,也许总会生出解脱感,对外物都不再那么关心。谢怀慈也是一样。临死的时候,她才终于放下了。坚守着所谓的天家尊严,强撑着面子给谁看?她是恨傅衍、恨母后、恨皇帝,可是纠缠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只有她自己。那会晕过去,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只想清清净净地走,不愿意再和这些人搅和到一起去。
就算死了,也不要进傅家的坟茔。
看着她坚定的神情,香橼知道她决心已定,没再多说什么,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细瘦的手指几乎要握不住笔,谢怀慈强撑着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待到最后一笔落成,如释重负一般吐了口气:“送去给世子吧。”
十年辛苦,十年不甘,都随着这张纸去了吧。
香橼服侍她喝完药,便依照她的吩咐,把这和离书给傅衍送过去。时间已经到了晚上,想不到书房还亮着灯,怎么今天没去找他那个外室?
看见她来,守门的侍女进去通报,没有关门,香橼听见里面侍女的声音:“世子,世子,醒一醒,公主身边的香橼姐姐来了。”
原来是睡着了。发妻在遭受病痛折磨,昏厥到刚刚才醒,他倒是过得安逸!怎么不睡死算了。过了很久没动静,香橼有点不耐烦,天杀的,是死猪吗,这么能睡。里面似乎有窸窣的动静,她听见傅衍吩咐:“把历书拿来我看。”
这是在干什么?香橼等不了了,咳嗽了一声。里面的侍女赶紧道:“香橼姐姐已经等了多时了,世子,您看?”
她听见傅衍的声音慌乱:“怎么还不请进来!”
现在知道急了,又有什么用。香橼强行压制住自己愤懑的心态,板着语气,还是露出了一丝怨恨:“公主已签了字,不知世子打算何时请族老们来?”
要和离,尤其是傅衍是定国公长子,谢怀慈是长媳,未来的宗妇。婚姻结离都不由自主,他们要和离,要傅家族老过来见证才行。
香橼没抬头,压根不想看见那张可恶的脸,自然也就没看见傅衍的表情,震惊、迷茫、狂喜、悔恨交织在一起,让那张俊朗的脸平白多了几分狰狞。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的全员重生火葬场,有cp,病弱娇公主和糙汉草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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