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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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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回房后只略睡了一会儿,就很快醒了过来。

睁眼看时,透过窗棂,外面天色已不复正午时的大亮。

日已西行了。

瑞儿守在床榻边儿上歪头打着瞌睡,慕青看了一遍,没在屋里瞧见晏秋。

也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冬儿的声音:“晏侍卫,公主还在睡。”

然而转瞬,有人就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冬儿已经跪在地上叩头。

瑞儿也早已惊醒了,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周慕寒和苏莺儿相携而来,晏秋和李院正跟在其后。

慕青病后,苏莺儿隔两日便来一趟公主府,替慕青寻药问诊,打理公主府的事宜。

周慕寒身为帝王,不便出宫,却也极为上心。只是他常来公主府,却只在外间坐着,与太医商讨慕青的情况。

他从不往慕青身边来,苏莺儿不止一次埋怨他倔强好面子,周慕寒也不吭声。

仿佛跑来公主府一趟,就是为了和太医聊上那么几句。

苏莺儿熟练的坐到床榻边,和瑞儿一起扶慕青坐起来。

瑞儿麻利的拿起床榻内侧的一个大软枕,垫在慕青身后,好让她坐的方便一些。

在慕青开口之前,苏莺儿抢先道:“青青,你先听我说。”

“太医要给你换个方子,药喝下去会有些难受,你要坚持住。”

慕青:……不想喝药!

慕青的病情,所有人尽量遮掩,都在瞒住她。但慕青自己心里大概有些猜测。

但是“不想喝药”这种话,她敢在晏秋面前使些小性子,是因为仗着晏秋脾气好,不会反驳她。

对着将门出身的嫂嫂,慕青瞬间偃旗息鼓。

她这位嫂嫂长得温婉秀丽,可性子却跟长相反着来得,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而且最瞧不上吃不了苦的人。

她可不想把自己送上去挨骂,因此慕青默默咽下这句话,转而乖顺的点点头。

苏莺儿瞪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晏秋:这厮谎报军情!

青青分明又乖又听话,哪里如他说的,又倔又不肯吃药!

晏秋:……公主!

苏莺儿从丫鬟手里接过粥:“来,青青先吃点东西。”

*

夜幕降临,公主府里却是烛火通明。

慕青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滚落入发髻间。

不仅衣衫尽湿,连往日如瀑的长发都潮漉漉的。

李太医端来的那碗药,慕青喝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就浑身开始发热。

愈演愈烈,五脏六腑像是被烧着了一般。

苏莺儿没有回宫,守在床榻前,看着慕青苍白的脸色,擦不尽的汗水,心疼不已。

她与慕青虽为姑嫂,可年龄差不多大,慕青却为了大周朝,吃了太多苦。

慕青身体底子极差,除了积劳积病、长期郁郁寡欢,伤了身体,李院正还猜测慕青曾服食过毒药。

正是多重因由糅在一处,才在慕青一松懈下来时,病如山倒。

烛火明明灭灭,许是药效过了,慕青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晏秋从室外端着水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方干净的帕子。

他把铜盆置在架子上,缓声道:“皇后娘娘,后半夜我在这儿守着吧。”

苏莺儿惊诧的看了晏秋一眼。

不是因为他说出守夜这样的话,而是因为他可以说得这样自然,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合礼数。

但是苏莺儿并没有说什么,现在要紧的是慕青的病情。只要慕青能好过来,别的也都无关紧要。

她又不是迂腐之人。

-

这药的药性凶猛,又要连用数日,越到最后越难受。

慕青用药到第五日,只感觉骨头缝里都是疼的。

痛感一阵一阵袭来,五脏六腑仿佛被匕首搅动着。

然而旁人再如何心疼,也不能替代慕青,只能看着她一点点的熬过去。

一众太医如今除非必要,都不敢进院子,只在门外侍奉着。见了帝后等人,只把头低下去。

苏莺儿可算明白为何太医初始不敢用药了,这般疼痛实在非常人能够忍受,若是碰到不讲理的,怕是要拿医者撒气了。

到第六日,慕青感觉已经痛得想要咬舌自尽了。

头颅内一片轰鸣,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是虚幻。

晏秋往她嘴里塞了帕子,唯恐她真的伤到自己。

太医跪在院外,冷汗浸透了衣服,个个面上仓皇不安。此时他们恨不得求神拜佛,保佑公主无虞。

慕青感觉身体似乎被一寸一寸撕裂,剧烈的疼痛让她想要以死解脱。

毕竟,死去就不会痛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心底突然又冒出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

她从无害人之心,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逼迫的。

害她的人还活着,凭什么她要去死!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世上没有“公平”二字可言,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欺负软弱之人。

人鬼如此,心病亦如此!

她很多年前就曾想过,她再也不做好人了。

可好像到今日,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与那个变坏的自己抗争着,从未接受那个“恶毒”的自己。

慕青只觉得脑子里冒出各样奇奇怪怪的想法,已经不受她的控制。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还没有好好活过。

-

许是过于痛不欲生,慕青在死生边缘被逼迫一番,反而激出求生的欲望。

到第七日,状态竟好了许多。

太医为慕青把脉之后,欣喜不已。公主脉搏虽依旧虚弱,却比之前博动有力,是好转的迹象。

慕青修养月余后,渐渐好转。

太医院院正李太医辞官归乡,临行前来公主府请罪,并将慕青之前给他的方子呈回。

言自己忘了行医的初衷,有负皇恩,愧不敢当。

慕青接过药方,拿着那张纸,失神良久。

“其实他也想说,为医者,不该害人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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