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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
江歌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外面，而身后有俩人正在谈话，他们似乎已经谈了很久，留了个心眼的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那静静听。
“小师父，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有心事吗？”
“你多心了。....你为什么想帮他？”
“帮人还要理由啊，要是人人都必须要有好处才肯帮助他人，那我可不会想着来这人间当一回人。”柳烟儿笑着回答道，火光下，她的笑很真诚。
“对了，一会他要醒了我就说是你救了我们，这样你就可以登场，不用躲在暗处啦。”
“嗯。”
柳烟儿想得挺美，但事实却是江歌更本不打算顺着她的意思起来，直到次日子时，等不空和眼，柳烟儿睡着后，江歌才起身准备离开，他拿起宝剑看了眼柳烟儿心想道：“我杀人无数，但这次就放过你。”
江歌刚迈开步要走却被不空叫停道：“那么晚了去哪？”
江歌依旧保持着冷漠，虽然惊讶于被空不没睡，但却并不打算理会不空，抬脚就走。
不空摇了摇头，一指轻点地面。江歌立即感到一股失重感袭来，向下一看，双脚陷入地面。
“你这妖人！放开我！”
江歌的喊叫声吵醒了柳烟儿，一睁眼就看见了暴怒的江歌。
“怎么回事？”没等柳烟儿反应过来。
江歌的眼睛瞬间充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使劲挣脱地面都裂开了，直接跳了出来，拔出宝剑就劈向不空脑门。不空两指轻扣便夹住了宝剑，江歌怎么也抽不出。见此情形，江歌一顿拳脚猛地挥来，不空只是口念了句佛号，稳如泰山，任凭其怎样殴打都无济于事，每一拳，每一脚都似打在一座铁山上，不空非但没事，受伤的还是自己。
“我宰了你！”江歌失去理智不顾手脚出血，只是殴打，不口从容起身，一指点在其灵台，顿时江歌就不能动弹了。
“唉，上次忘记问檀木了，对了，你知不知道人狩是什么呀？”柳烟儿问不空道。
“人狩？”不空摇了摇头，他也没听过这东西，不过看江歌的样子大概是疯魔了。
江歌发狂了半个时辰后，大概也是没力气了，这才平静下来。这段时间柳烟儿也是问了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歌平静下来后，恶狠狠地盯着二人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帮你。”柳烟儿道。
“那就放开我。”
“不行！那样你又会乱杀人的。”
“我没乱杀人！”
“一路上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还说没杀人。”
“他们该死！”
“只是吵架也该死？”
“那好，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答应你们不乱杀人。”
“真的？”
“真的。我从不食言。”
“那拉勾发誓。”
柳烟儿一个眼神，不空心领神会，解放了江歌的小拇指。二人拉了勾便放了江歌。江歌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刀砍不空，然而怎么可能有用？不空一指便又定住了。
“你刚刚才答应我的，怎么转头就食言。”柳烟儿有些生气道。
“我没骗你。我杀他是因为他妨碍我。那些与我无关的人我不管，但妨碍我的人必须死！”
“你戾气怎么那么大啊？”柳烟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歌。还好有不空在，不然她就只能选择杀掉江歌了，毕竟如果你控制不住你想要度化的恶人，那你的慈悲就是助纣为虐，度化恶人的前提是建立在拥有绝对武力的情况下的——天下苍生和江歌一个人的性命，她还是掂量得清楚的。
打量了一会，柳烟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现在放开了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江歌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是什么事，还没等柳烟儿说话就勾了勾小拇指。
二人达成交易，柳烟儿拿出了个翠绿色的镯子就给江歌戴上并解释道：“这镯子叫翠玉清心，它能让带上它的人能时刻保持冷静、镇定，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摘下来。”
江歌傻眼了，他还以为是让自己别动不空，没想到居然让自己带了这么个东西。考虑到这是女孩子戴的东西，江歌堂堂男子汉戴这个不合适，柳烟儿将镯子缩小成了戒指，戴在其手指上。这东西戴上后，江歌就感觉心口有一股凉爽感，刚刚还烦躁不已的心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你发誓了就不能反悔。”柳烟儿再次确认道。
凭那个妖人完全是能控制自己的，但这个女人没这样做只是让我戴个指环，更何况自己刚刚还答应了的，冷静下来的江歌想了想，点了点头。柳烟儿见对方答应便让不空放开了江歌。
“没事了吧？”江歌问了句，扭头便走。
二人则跟在他后头。
江歌一皱眉，于是加快了脚步，二人也加快了脚步，江歌干脆跑了起来。一阵奔走后，江歌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没人，这才放慢了脚步。
“快！”
江歌此时听到有人声，只见几道人影匆匆似乎在排布什么。
“江歌那小子预计明早就会到这，大家埋伏起来，一定要在这杀了他！”那人说着，见到不远处站着个人，对着那人就叫道：“你愣着干什么？来啊。”说话的同时举着火把向前，火光映照下，显出那人的面庞——正是江歌。
“江歌！”随着一声江歌脱口而出，那匆匆人影全部停了下来，一时间全场寂然。
“杀！”几乎是同时间，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双方战在一处。江歌常年刀口舔血，在这么多年的追杀下，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只要对方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鬼神之类，江歌都能应付。没多久，对方就全部倒在了地上。只是这一次江歌没下杀手，因为自己答应过柳烟儿不乱杀人。
东方已经发白，但城门还没到开启的时间，江歌可不打算等，他自腰间取出飞虎钩丢上墙头，接着便十分迅捷地沿着绳索爬了上去，然后熟悉利落地跳下墙头，直往一处宅邸走去。
咚咚咚！
“谁呀？那么早...”小厮打开门的第一眼就愣神了。
江歌踏了进去，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好似在说好自为之，小厮也读懂了江歌的意思，站在原地不敢发声。江歌进入府中，如入无人之境，四处转悠了一圈，将房门一个个打开，又悄悄合上，直到找到了要找的人——贾怀正。
砰！
“谁呀！”贾怀正生气地爬起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陌生的人影站在门口。
“你是谁？”
“我是人狩。”
淡漠的声音响起，贾怀正僵直了身体，咽了口口水疑声道：“你是人是鬼？”
“有区别么？是人你也得死，是鬼你也得死。”此言一出，贾怀正忽的大叫救命，吓醒了身边的夫人。夫人还在奇怪贾怀正叫什么，起身看见江歌也是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谁？！”
江歌没有回话，只是拔出宝剑逼近贾怀正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要啊！我又没有害你！是他们，是曹县令他们要杀你呀！你该去杀他们！”
“没害我？若不是你四处宣扬什么人狩妖言，我会家破人亡？你这天杀的假道士，四处招摇撞骗，赚取那么大的家业，娶妻生子，自己享尽了天伦，却害得别人颠沛流离，险些客死他乡。纵是天能容你，我也不饶！”
“等等！”
江歌举剑要刺却被那夫人一把拦住。
“大侠饶命啊！”
“你滚开，我不杀你。”
“大侠杀了老爷，与杀了贱妾无异，这偌大的家业还需老爷操持，何况还有犬子需老爷教诲，大侠杀了老爷，你叫我们一家如何？”
此时一个八岁孩童又破门跑了进来，见到这番情景，连忙跑去抱住自己的父母亲痛哭道：“不要杀我爹娘。”
这番情形，江歌一时间竟然下不去手了。
“江歌，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后悔了，后悔了！”
江歌看着一时思忖道：“此人可恨，杀他千万遍又如何？只是我若杀了他，他这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毕竟无辜...”
不对！啪！江歌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害我那么惨，他罪该万死！其他人与我何干！想到此处，江歌举剑要刺，但看那妇人哭的那么凄惨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江歌转头恶狠狠看向自己指上戒指，是这翠玉清心在影响我！接着便要将其取下，哪想到这戒指好像长在他的指上了一般，怎么也取不下来。就是神佛，也别想阻止我报仇！一咬牙，江歌将手放在桌上一剑剁了那根手指，接着又狠狠盯向贾怀正。
“去死！”
一道血花飞溅，贾怀正人头落地，提起贾怀正的人头，江歌走出门庭。
风萧兮，黄纸洒空。
江歌跪在父母坟前，再三叩首。
“儿子已经杀光所有仇人，为您二老报仇了。”
说完，转身离去却看见当初的丫鬟绿云正提着祭品站在不远处，多年未见，如今重逢，江歌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起身离去。
大街上，江歌失魂落魄地走着，他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人一旦没了目标便再难鼓起气振作起来，他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家没了，仇报完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这世上唯一还能让其牵挂的弟弟，也被自己亲手杀死了，还有什么可眷恋的呢？
城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散落着杀人通缉犯江歌的画像，所有人都躲在门窗后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自己杀人如麻的威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他现在哪怕是想过平静的生活也不可能了。
“唉！天下之大，却已无我容身之地。”江歌不经感叹。
之后他躲入了深山之中，官府对他的搜寻仍未停止，他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了自己的一辈子，直到晚年时，自己身上积累的隐患爆发成疾也不敢下山去找郎中，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直到最后他终于老得走不动道了，躺在干草堆堆成的臭烘烘的床上时，他才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从逃亡到复仇再到逃亡，他几乎没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还在外头留下了一生的骂名。他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呢？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永远。但无论如何如果被他那些为他所杀的人的后代们找到，自己恐怕会被鞭尸吧。杀了那么多人，落下这么一个结局也算是罪有应得。
想到这，他笑了。
“现在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啊。”他只能自言自语道，“太孤单了，怎么忍受的了呢？可我不敢啊，好几次都被人骗了呢...”
想着想着，江歌猛然间睁大了眼睛，不对！这一切都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自己虽然知道那骗子的长相可从来没去到过那骗子的家啊。自己怎么会知道那贾怀正的家在哪，是什么模样？跟着自己的两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跟了？是真的追不上吗？不可能！还有，十多年过去了，自己见到的人和事还是都那么熟悉，那个妇人是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青楼女子，那个孩子呢？打从他进门起就没看见过他的正脸！江歌又扭头看向自己的断指——不疼，当时一点都不疼。
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不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江歌怒吼道。
唰得一下，江歌再次睁开眼，不停得喘着粗气，映入眼中的是不空和柳烟儿的脸。
“醒了，这报仇的滋味怎么样？”柳烟儿问道。
江歌起身他看了眼柳烟儿和不空二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有所谓的翠玉清心，一场梦罢了。江歌起身道：“这人我是杀定了，要么你们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在他人头落地前，这事不会完的。”
柳烟儿见此和不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想到这江歌执念那么深，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以前听那些老神仙说这招挺好使的，怎么到江歌这就不灵了？于是问道：“你梦中的结局很好吗？”
“不好。”
“那你还杀人？”
“我都杀了那么多人了，难道少杀一个就不会得到应有的结果了么？”
“我们可以帮你。”
“不需要。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既然如此也不该有什么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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