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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没事了，柳烟儿刚要回程，却又一头撞入了不空怀中。
“不是叫你早点回来么？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空平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威严。
面对不空的质问，柳烟儿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她知道是自己没遵守约定，所以也没顶嘴。
“走吧。”
不空一眼也没瞧江歌，转身便离去，柳烟儿则回望了一眼在树上的江歌，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次日一早，二人再次蹲在了苦慈的门前，等着苦慈漏出马脚。而苦慈此刻正在与来访的客人谈话，谈话间门外忽然闯入一队人马，那队人是强闯的院门，而目的只是为了送一个老妇人来见苦慈，而这位老妇人正是被杀的樊少爷的母亲王夫人。
只见王夫人一进门便哭哭啼啼地跑到苦慈身前跪下道：“我儿福薄被奸贼当街所害！请法师为我儿做法事，度他成佛。”
苦慈见王夫人强闯进来打断了谈话，便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而与苦慈谈话的是一名跛脚的妇人，见此情形也是自己领着孩子站到了一边，一句话不曾说。
见苦慈一句话也没说，王夫人当即开口道：“我愿捐银千两为大师修宝刹建佛庙。”
面对这个条件，苦慈仍是保持原样一动未动。
王夫人见此再次开口道：“我愿再捐万两白银，大师普渡众生，没有银两怎么行呢。”
此言一出，那跛脚的妇人转脸盯向了苦慈，岂料苦慈仍是一动不动。
大堂的气氛霎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还是那跛脚妇人的孩子率先发言打破了这份沉积道：“娘亲，一万两白银是不是特别特别多啊？那弟弟的病是不是就能治好了呀？”
“啊！是是是！”王夫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附和更是问道：“小孩，你弟弟生了什么病啊？是不是很严重？我给你们出钱。”
“不要！我娘说了，你们的钱我们不要！你儿子是坏人！早点死了好！”说完，那小孩还做了个鬼脸。
那妇人连忙捂住了小孩的嘴，但话已说出，为时已晚。
王夫人闻言一脸惊疑地看向了那跛脚的妇人，只见那妇人拄着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枯木做拐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手上有一层茧，皮肤有些黑能看得出是晒黑的，右半边脸被火烫烧过毁了容，但根据左半边脸还能看出以前长相还算不错。
“你怎么能这么教你家的孩子！你这个恶妇！”王夫人正欲发作，却碍于苦慈在场，只得忍了下来。
苦慈这时有了反应，先是摇了摇脑袋，然后又叹了口气，接着语重心长道：“王夫人啊，你说贫僧现在想要天上下雨，这老天爷能下得雨来吗？”
“能！大师是圣人转世，大师说能一定能！”
“那若是你面前的这个孩子说呢？”
“他？他一个肉体凡胎，如何能做得到这般奇事？”王夫人说的同时还不忘白一眼小孩。
“那你说一个作恶的人能可成佛吗？”
听到这话，王夫人当即大哭，扑倒在地上连声求告道：“老妇知平日里那个孩子作恶无数，但却并未曾犯过什么大错呀！求大师念在我爱子之情，即便不能成佛也叫他下辈子转世投胎个好人家吧！”
苦慈望了眼跛脚的妇人，那妇人转过脸去没有看王夫人却似要泪涌。
“王夫人，”苦慈扣转手上的念珠指着那跛脚妇人道，“你可认识这边上的女子？”
“她？不认识。”王夫人看了眼妇人很干脆地否认了。
“那你看看这个孩子，你认不认识呢？”
王夫人又看向那个孩子呢喃道：“倒是有点熟悉。”
“你再看看。”
王夫人不傻，苦慈这般强调，使得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又看那孩子，只觉得眉眼间有些相似，但总也不愿相信。苦慈见此便先让王夫人在外候着，自己则继续与后面的客人谈话。王夫人不敢违逆，于是便在外候着静待苦慈再次约见，此时她看见有一个傻子正站在远处呆呆地盯着自己。
“莫非是虎娘子客栈的那个傻子？不对啊，下人不是说他被人杀了。那这个傻子是谁？”心下疑惑时，王夫人叫来手底下的小厮问对方是谁。小厮告知对方是镇上的牛二。此人王夫人是听说过的，据说是个老实人，以劈柴为生，平日里孝顺父母，是家中顶梁柱。可如今怎么变呆傻了？于是便问小厮道：“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厮回答道：“在山上劈柴时不慎跌倒滚落滑坡所致。”
“我小时候听劈柴的老伯说，劈柴的人常年在山，那脚早都成精了，上了山跟扎在土里似得，只要不去险处，不会跌着。我们这附近的山又不险，他是怎么跌的？把脑袋摔傻了？”
“这...这...”见小厮的样子，王夫人心中已然明白了，也不再追问。
之后王夫人又见到了镇子上樊家的佃户，那家人她也记得，一家五口人，向樊家租借的田地，但如今却只见四个人排最大的孩子不见了。于是又问小厮：“最大的那个孩子呢？几年没见成婚了？”
小厮还是没说话。
王夫人见此有些生气道：“怎么我问什么你也不回答，要你还不如来个哑巴省心！”
“夫人！”那厮闻言吓得当即跪在地上道：“夫人，小的说，小的说。”
于是把佃户受樊少爷欺压，以无端理由强行加租，导致收入一年比一年少，不得已卖了最小的孩子，而大儿子因没钱看病病死的事情说了。
“你胡说！你说最小的卖了，那他们家怎么还有四口人？”
“小的没胡说，最小的那个后来轮回教给追回来了。”
“我...!他为什么要加租总有个理由
吧？”
“少爷...少爷想看看他们一家
想活下去最低的花销是多少。”
“你！”王夫人顿时哑口无言只是连道了三个“好！”字，随即便不再讲话，而那小厮自然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那里。
不久后，那个跛脚的妇人带着孩子走了出来，一旁还有轮回教的教徒在旁搀扶。看着那个孩子，王夫人是越看越像，眼见对方要离开了立马叫下人去拦住对方。然后将那孩子迎到自己面前轻声问道：“孩子，你的父亲是谁呀？”
那孩子看见王夫人别过脑袋没有理会，王夫人便望向那跛脚妇人问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妇人回道：“那孩子没有父亲。”
“胡说！孩子怎么能没有父亲呢？你一人便能生？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你要问，问这人去。”那妇人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厮恨恨道。
“怎么回事？”
“这...这...”
“说！”
“他，他确是少爷的孩子！只是少爷不想认，所以所以...”
“哼！就算他想认，我也不肯！”那妇人回道。
“你胡说！我儿子怎么会看上这种丑女人。”
“不是的，夫人！她先前，先前...”
小厮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他不敢再说，因为平日里夫人最是护犊子，哪怕是有人说樊少爷一点不好，王夫人也要不肯轻易罢休，他只是个下人如何敢把那腌臜事全部说个干净？
王夫人现在再看那小孩，只觉得那小孩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于是对那跛脚妇人道：“我们樊家对不起你的都会补偿，你在外头住得不好吧？搬回来，有下人伺候，不必再过那苦日子了。”接着便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小乖孙一把抱了过来逗道：“小外孙，来，叫奶奶。”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是坏人！”王夫人的小乖孙登时开始挣扎起来。
“怎么能不要呢？我可是你的奶奶！”
“我不要你这个奶奶！他们都说你是坏人！我不要！”那孩子挣脱的同时一巴掌呼在了王夫人的脸上，使得王夫人手一脱，那孩子赶忙跑开。
“王夫人，看见了吧。你们家的富贵，我不稀罕，我儿子更不稀罕。”说完，那跛脚妇人便领着孩子离去，只留王夫人还怔愣在那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王夫人眼中红润，捂着自己被扇的半边脸哼唧唧哭泣。
在这一过程中，王夫人逐渐认识到自己的儿子究竟多么混蛋，也开始真心悔改。等到王夫人再次回到苦慈这时，她已经没了最开始的盛气凌人，待人接物也变得融洽了许多。
此时拜访苦慈的人也已经都散去了，只见王夫人走入佛堂中，对着苦慈跪拜道：“大师，贱妇已经认识到孽子所犯下的罪孽了，他作下的恶，贱妇也要承担一半，若非我管教不严，何来这个畜生。只是终是不忍心看他无人超度沦为孤魂野鬼，还请大师指一条出路，让他投入畜生道也好。”
闻言，苦慈笑了，言道：“你既知便好。知错了，改错，日后行为端正便可。”
王夫人闻言，磕了个头随即便退了出去。
苦慈则是望着天空呢喃道：“是时候了。”
天微黄，红霞晚，人瘦驻望古道城，风寒又见萧瑟。
苦慈站在城外，那布满褶皱的脸上一双苍目眺望远方，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就够了。
此时一个八岁孩童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看见苦慈就问道：“苦慈大师，你这是要走了吗？”
“是啊。”苦慈弯下身子用手轻抚着孩童的头笑道。
“那我去叫爹娘让他们来送你。”
“不用了，孩子。我马上就离开了。”
“为什么？过年家里来亲戚，他们走的时候也会说一声啊。”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自己一个人离开就可以了。”
“噢~那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
“不知道。但我或许会回来。”
“苦慈大师，你离开前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爹娘说大家给你铸造了一个金身，你为什么不要啊？不是说修行人最想要的就是成仙成佛然后让世人铸造一个金身供奉自己吗？”
“孩子，我所追求的从来就不是人们对我的信仰，我要的，是人们在陷入困境时能自己去面对，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上。纵然你去求助人或者动物，至少也是看得见摸得着能和你相互沟通的呀。神佛呢？神佛即使是拒绝帮助你，也不是自其亲口说出，依赖这样的神佛，就好像倚靠着一座纸做的大山，风一来，便刮走了，你甚至连会倒地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可就是这样，人们还是紧紧依赖着，这不可笑吗？”
说完，苦慈便离开了，留下小男孩在那里思考。
不空与柳烟儿偷偷跟上了他，路上柳烟儿还说：“若非知道灵山更本没灭，差点就信他真的是得道的高僧了。”
不空没有回她，他现在对这个苦慈越发得感兴趣了。
跟着苦慈，几人又一次抵达了一座小村庄，但苦慈似乎不是第一次到这了，村子里有许多人都认识他，一见面还很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苦慈一路走到一家屋舍前，敲了敲门，随后一个老人打开了门将其迎了进去。不空与柳烟儿也仗着隐身法翻墙进入了屋子里。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苦慈问道。
“还算顺利。你那边呢？”
“十分顺利，效果也不错。”
“那就好。”那个老人说完后，忽然叹了口气道：“老实说，我没有底。”
“你是对自己的手艺不自信吗？”
“你要说只是单单航行的话，那我肯定是不怕。可...这次召集了多少人？”
“大概百来人吧，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习武之人。”
“百来人？你的教徒不是有很多吗？为什么不...”
说到这，苦慈打断了他道：“我可不是为了让他们送命才去行骗的，况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行骗。”听到这两个字，柳烟儿比不空还激动连忙叫不空出手将其拿下，然而不空却表示再等等。
“小师父，你还在等什么呀？”柳烟儿压低了声音道，“他都承认了，你还不出手？”
“他刚刚说了任务，这背后还有阴谋。”不空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苦慈一边简单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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