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秋风送寒声,飘残疏雨,好不肃穆。
山意秋坐在高台主位,一眼看去尽是乌压压的人群。
她的肩上担着所有人的审视与窥探,承载他人的目光,又走在他人的目光里。
原来,上位者的视角是这样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但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在更多人的眼里,被不同人批注解读。
山意秋面前的桃木长案上除了茶盏,就只有一个签筒和一块醒木,签筒里满是红色的“斩”字。
看着无甚特别,但只要轻轻一抛,就会有人头随之落下。
这就是令行禁止,这就是生杀大权。
第一次决定他人生死,哪怕结果已定,她只是走个仪式,也还会紧张。
在书案下,她悄悄地攥紧衣袖,手心里生出了些冷汗。
见时辰快到了,山意秋重重一敲案上醒木,身侧的小吏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肃静!”
围观者闻声,瞬间都静了下来,静得令山意秋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清了清嗓子,拿起盖了北凉印章的处决书,极为冷厉地念着刘家罪状:“刘坞...”
随着她的一声声“斩”,群情愈发激愤。
不远处的那些罪人纷纷垂下头颅,寒光一闪,刽子手手起刀落,霎时间鲜血如柱,肆意迸溅,以慰那些枉死的亡灵,台下叫好声不绝。
山意秋咽回腔内奔涌的血腥气,再用力拍响醒木,起身面向众人。
双手一挥,风忽地钻进她宽大的袖口里,她正言厉色:“今日起,立心报每月一发,写尽北凉之事,传利民之策。”
“凡北凉百姓,若有冤屈难伸,可至立心舍求援,由北昭王、太守与长史三方共同查明。”
“但所言为虚,则按律处置!”
清瘦的少女神情冷峻,于细细冷雨中也面不改色,凛若寒霜,挥斥方遒。
即使有不少因女子身份而对她不屑一顾的人,此刻也能真切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气势来。
他们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个念头:此女,日后必有大作为。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个小吏趁势开始在街头张贴立心报的告示。
此事已毕,山意秋目不斜视,走下台去,密密麻麻的人不约而同地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人群尽头汇聚了几十人,男女老少皆有,瞧着都是熟人,而为首者是穿了一身孝衣的珑烟。
他们眼眶微红,眼里是未尽的泪,一见她走近,就齐齐躬身行礼。
只为谢她惩恶,让他们那些年里痛苦的思念与无尽的恨意找到了出口。
山意秋为之震住,几欲开口,无数宽慰之语徘徊在心口不得出。
最终她只朝着他们深深鞠躬。
迟来的正义,究竟折磨了多少人。
未知的角落,究竟埋了多少性命。
她骤然明晰了这身官服的重量,是十几条人命,是几十户人家,是一座城池,或者有日会是一个国家。
周遭喧哗声也随之静了下来,不知是为少见的官民和谐而震撼,还是在为那些亡者悼念。
或许他们也未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只是隐约觉着,在这大冷天里,心是暖烘烘的。
街边酒楼,林生在二楼往下看,见到这幕,眸里隐约有着怀念之色,似是想起了从前的某个青年。
而他身侧站着的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衣裳华美,玉佩名贵。
男子嗓子极尖:“这就是山大人?瞧着挺得民心的。”
这分明是个太监。
林生笑着回道:“我等还是不得不佩服皇上的识人之才。”
怪不得能做到宰相,这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白太监冷冷笑着,不由得嗤了一声。
林生也不理会他的讥讽,他明白,他讽的不是山意秋,而是那位所谓的“伯乐”。
白太监警惕地朝后看了一眼,见身后没有第三人,才低声对林生说:“他那茶里下了药,情绪相当易怒,和谁都要唱反调。”
“不然,您以为您怎么来的北凉?”
皇上昏庸,也确实不是个好脾气,但后来一些日子里他情绪更为反常,极其易怒,动辄打骂。
他自己没意识到,而底下的人也只是觉得帝王年老恋权,多疑猜忌。
其实皇上的日常饮食都被下了药,不致死,也不会让人疯狂,但他的精神还是出了大问题。
到了后来,甚至不需要药,仅凭几句带有引诱性质的言语,就能点燃他的情绪。
那日,皇上原本就因林生的谏言而气,又饮了不少掺了药的茶水,他自然生了逆反之心。
明明也不想让女子当官,但在冲动情绪下,还是被激得写了圣旨。
甚至林生本不该被贬来这么远的地,以往对林生的贬谪更多是警告,而不是真的厌弃,他最多也不过是贬去京城周边。
而大臣见状哪敢再多劝?林相只是劝皇上不要大兴草木,都被贬得这么狠。他们又为何要为两个无关自己的人再多言几句?
林生只微微一怔,并未太过讶然,轻轻点头以示自己明白了。
而后他的视线从楼下的少男、少女身上缓缓移开,轻轻合上窗户,拉上帘子,陡然间一室就暗了下去。
天色不好,屋内无光,显得面露厌色的两人,神色是格外的晦暗。
林生端坐着,以往不动声色的脸上此时已冷若凝霜:“宫里如何了?”
似是极为厌烦京城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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