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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夫妻多日以来,将手头的钱财几乎全用于救助难民。这天两人在清点钱财时,发现手头还剩点碎银子。
常羊想想道,“常曦这孩子跟着我们,一天好日子那都没过上。这些日子我们提供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最后这点,不如给咱们的女儿,做套新衣服吧。她自跟了我们,就那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女孩子们嘛哪有不爱好看的?”
常氏表示同意:“那我们明天就去看看,小曦这孩子,喜欢月白色的。我们好好挑挑,给她做套好的。明天找个借口把她支开,给她个惊喜。”
常羊看到常氏那满是兴致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老婆子啊,这辈子跟着我是苦了你了。你自跟了我,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孩子们了。我老常没用,竟是一件好衣服都给不了你。”
常氏笑着牵牵老伴的手:“谁说你对我不住,这辈子有你,有常柳和常曦,我已经再没遗憾了。”
正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老来情比少年浓。”小太阴在窗外偷听片刻便离开,常氏夫妻周身遍布功德,他们的儿子更是有道法机缘。按照命格来看,老夫妻的后半生自当顺遂无虞,好人有好报,太阴为此找到一丝慰藉。
这至少说明,做好人,行好事还是对的,是吧?还好,自己没有因为被打击便放弃自己坚持的,还好,自己没有顺那些人的心意,与他们同流合污。
小太阴眼神温柔地看向父母的房间,父亲腿脚不便,也罢,明天自己就假装不知道,天黑再回来吧。
第二天,小太阴刻意跑到很远的小山坡上去为母亲采摘鲜花,想为她编制一条最美的花环。
她告诉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一定不要去打搅父母对自己的善心。小太阴嘴角含笑,眼神温柔地编写花环,幻想着一家三口以后的幸福日子,直到太阳下山,小太阴才起身准备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小太阴越想越开心,一路蹦蹦跳跳赶回家,等到她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却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父母站在院中,拿着礼物等候自己的画面。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小太阴的心中生出强烈的恐惧感,她攥紧手中的花环,奔向父母的房间。
父母的房中,门是大开着的,眼前的一幕震碎小太阴的心。
父母的房中被翻得乱七八糟。喜欢摸自己脑袋,为自己扎辫子的母亲,此刻正躺在血泊中,血液以她的头部为核心,向四周扩散。她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小太阴丢下花环,扑到母亲的身边。
“娘!”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试探母亲的鼻息,可她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母亲那已经僵硬的身体。
小太阴悲痛万分,痛苦在此刻几乎将她的心脏撕得粉碎,但她还没有时间来放任自己沉浸在悲痛中。
此刻父亲在哪里,她还没有找到。
一旁的柳木仗似乎用尽全部的力气,飘到空中竖立起来,轻轻敲击地面,接着落地,落地的柳木仗指向屋后的方向。
小太阴慌忙顺着柳木仗指的方向到达屋后,在这里,她看到同样倒在血泊中的常羊。
太阴屏住呼吸上前试探鼻息,谢天谢地,还有一丝气息。
“爹爹,你撑住,我去给你找大夫。”小太阴起身在家里翻遍所有藏钱的地方,并没有找到一文钱,她咬咬牙出门直奔医馆而去。
“大夫,我求求你,救救爹爹,诊金我以后会还给你。”
“快走快走,这年头谁也不容易,现在难民越来越多,城中的人越来越少,我这是医馆不是搞慈善的。”
“大夫,我求求你,实在不行拿我的命来换。”
那大夫再没说话,“砰”的一声将大门紧闭。
小太阴就这样跑过三家医馆,磕过三家的头,仍然没有一位大夫愿意出手相助。
太阴不禁想,为什么?常氏夫妻满是功德,怎会到这般田地?常柳外出行医而亡,但他们的父母在危急关头竟是无人愿救。这世道如此不公平?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这世间这般不公平,凭什么这运道旺小人不旺君子?凭什么这天道站在恶人的那一边?凭什么心善的人多是弱势群体?凭什么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
太阴心头的恨意越烧越烈,她恨,她不允许,哪怕只有这一次,她一定要救下她在乎的人,不论是什么代价。
小太阴攥紧拳头,下定决心后飞快跑回家中。
她从家中灶台边拿起那把母亲用的菜刀,藏在怀中,飞速赶到离家最近的医馆。
“你又来干什么,别在这碍事。”那大夫见太阴再次来,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太阴快速走到他的身后,掏出刀顶住对方的腰,恶狠狠道,“快点!拿上你的医箱,跟我走!今天我爹爹还活着,你就活着。若是爹爹死了,咱们一起死!”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可那眼神却不像一位姑娘,而像一只,在盯着对手的狼。大夫丝毫不怀疑,她会取走自己性命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去,我去,你不要冲动。”说完那大夫拿起医箱便跟她出门。好像前面说的种种不方便出诊的困难根本不存在一样。
太阴在心中冷笑,所以,到底什么才是正义?
那大夫背起医箱后,健步如飞地跟着太阴一起回到家中,十分卖力地为常老爹救治。
可终究是太晚,在太阴的刀架在大夫脖子上的半个时辰里,他大夫费力诊治,常羊到底还是咽了气。
太阴望着常羊还留有余温的尸体发着呆,此刻的她已经不会流泪了。她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守着父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们还在。
那大夫看到太阴愣神的样子,逮住机会,逃离这里。
一旁看到全过程的张仙几乎心疼到无法呼吸,这竟是她的过去?难怪她说她没有凡间的名字,想来“常曦”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充满痛苦的回忆。
这时,面前的柳木仗再次飞起,落在太阴的手中。
太阴眼神呆滞地望向柳木仗,缓缓开口,那声音充斥着沙哑感,“常柳?你是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张仙走上前,轻轻握住那柳木仗的另一端,闭上眼同太阴一起去看常柳看到的,常氏夫妻身上发生的故事。
原来,这天夫妻两人欢欢喜喜地进到布料店中去为小太阴扯布,老两口咬咬牙,选择里面最贵最好看的布,又给店里留下太阴的尺寸和银子,说是晚上前来取,便兴致勃勃地回家去等。
这一切,全部落入布料店外的难民眼中。
“好啊,就是这几天一直我们煮粥的常家,在我们面前穿得破破烂烂的,你知道吧,我今天看到他们偷偷跑去布料店,一扯就是扯最贵的布哩。感情之前都是在骗我们。”
“真是丧了良心哩。怪不得今天没有出来送粥,原来是名声赚够了,就不愿意装哩!又想当善人搏个好名声,又言而无信。今天到这会儿都还没有放粥,不会以后都不放了吧!哎哟喂,我饿着没关系,可怜了我的孩子!”
“他们家的粥,每次只给两桶,还稀得可怜,太黑心了!一般的家庭哪能天天施粥啊!明显就是在装,恐怕这点钱也是从别人那里盘剥来的!”
几个时辰内,这样的对话如同病毒般传遍城中的各个角落。
往常受过常家恩惠的饥饿难民,以为自己被骗了。愤怒与饥饿感彻底剥夺这些人的理智。还有一部分没有受过常家恩惠的难民,他们已经饿了很久,想要跟着去蹭一口饭,于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打算一起到常家讨个说法。问问对方为什么要骗自己,为什么想要做好人还要停他们救命的粥!
一伙人拿着棍子赶到常家,夫妻俩正好从家中把所有的碎银子翻出来,就要出门为女儿将衣服取回来。
赶到常家的这伙人,尤其是没受过恩惠的难民率先站出来,看到常氏手中的银子就要抢。
常氏立刻将银子死死握在手中,大喊着,“松手,松手!这是我女儿的衣服钱!”过来一个头较高的难民将常氏狠狠一搡,常氏倒地,脑袋磕在桌角,当场身亡。
那群人争着银子,就要夺门而出,常羊看到这一幕,冲上去就要理论,“孩子她娘!你们不许走!”
眼中只看到银子的众人,将常老爹在屋后打得只剩一口气,便将常家搜刮个底朝天,然后赶紧离开。直到一个时辰后,小太阴才回来。
看完常柳的回忆,小太阴的泪水一颗颗砸在柳木仗上,她蹲下抱住身子不断自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出现,爹娘本能长命百岁的。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救人,怎么会将爹娘害死。如果不是我今天在外面待那么久,爹爹又怎么会耽误救治时间。”
小太阴越哭情绪越激动,她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都是你啊太阴,你有什么资格管自己叫常曦?你根本不清楚人性,就在那儿不懂装懂,在那儿大发慈悲。哥哥是被你害死的,现在你连爹娘都守不住。”
张仙红着眼睛,将手缓缓搭在太阴的肩膀,可他并非实体,除柳木仗外的一切,他都摸不到。
这时,在同样位置,柳木仗缓缓靠过来,也搭在太阴的肩膀上,与张仙的手重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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