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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暴雨过后,天空短暂放晴。
滨城师范大学的舞蹈教室里,阮漫璃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加紧排练。她穿着一身粉白色芭蕾舞裙,长发束成一个丸子高高的盘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纤长脖颈。
阮漫璃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纠正动作,挥汗如雨,舒苡言则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手持小提琴,轻轻拉动琴弦为她伴奏。
阮漫璃的肢体灵活柔韧,跳起舞来步调轻盈,姿态婉约,饶是同为女孩的舒苡言也忍不住多看几眼,更别提教室门外那些为她驻足停留的男生。
一曲结束,阮漫璃的舞蹈也收了尾,她提起裙摆对着镜子微微鞠躬,门外忽然响起口哨声和男生起哄的声音。
阮漫璃视而不见,“嘭”的一声关上门,将那些无聊的声音隔绝在外,走到正在发愣的舒苡言跟前,纤长白皙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被我迷住啦?”
舒苡言回过神,撑着下巴看她,拍她马屁:“我哥何德何能,能够拥有你这样的仙姿卓然的女朋友?”
“别跟我商业互吹。”阮漫璃在她身边坐下,拧开瓶装水喝了一小口,“再说了,思远那么优秀,喜欢他的人也不少,我可是很有危机感呢。”
闻言,舒苡言脑中莫名晃过一个名字,她怔了怔,又听阮漫璃问她:“中午想吃什么?隔壁商场,你挑,我请!”
“你不练舞了?”
“不练了!”阮漫璃把头发散开,一边用手将发丝捋顺,一边对她说,“你大老远跑来看我,总不能让你陪着我在舞蹈教室里空耗一整天吧?”
舒苡言倒不在乎:“那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放松,很开心。我就乐意跟你这么待着。”
阮漫璃被她这忽如其来的煽情肉麻到,“你想这么待着,我可不愿意!”
她笑着拉她起身,手臂往她肩头一箍,“走了,等我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找了家俄餐厅用餐,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几个甜品,边吃边聊。
见舒苡言吃得少,阮漫璃不停给她夹菜,碗里很快堆起一座小山,还不忘揶揄她:“你可得多吃点,免得瘦脱相了,你的韩箴哥哥回来该不认识你了!”
“哪有那么夸张。”舒苡言笑了笑,“不过我们的确也快见面了,他说下个月会回来陪我过生日。”
“哟哟哟,看你们这浓情蜜意的样子,会不会下次回来,韩箴就该把你……就地正法了?”阮漫璃冲她挑挑眉,暗示意味极其明显。
“什么啊,他才不会。”舒苡言知道阮漫璃在开玩笑,但她内心也是真的极为了解韩箴这个人。他才不会对她有那样的想法呢,他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功夫,像上次在电话里那样讲讲荤话罢了。
阮漫璃笑了笑,忽地想起什么,问她:“对了,你和韩箴的事情,你还没告诉宋思远?”
舒苡言放下筷子,有些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觉得开不了口。”
“那韩箴呢?他怎么说?”
“上学期放暑假的时候,他有问过我,什么时候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家里人……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让他和我一起瞒着这事。”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人坦白?”阮漫璃有点替他们担忧,“你们在一起都半年多了吧?一直拖着不说,以后会有很多麻烦的。”
舒苡言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点头道:“那我跟韩箴商量商量,等他下个月回国,我们抽时间一起回一趟南茵,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
“嗯,我觉得ok.”阮漫璃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低头吃菜。
饭后两人一同逛街,阮漫璃正在试衣服,舒苡言坐在一旁等她,帮她看着包包手机。
等待间隙,舒苡言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水,刚浅浅抿上一口,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一栏显示着云杉的名字。
舒苡言怔了怔,摁下接听键。
“苡言,你在哪里?你在学校吗?”云杉的声音传过来,她嗓音颤抖,明显比平时嘶哑不少。
“我不在学校,我陪闺蜜逛街呢。”舒苡言如实说。
她听出云杉的不对劲,担忧道:“杉杉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杉忽而陷入沉默,几秒过后,再度开口,声音却染上哭腔:“苡言,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很害怕,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舒苡言犯难:“可我今天跟我闺蜜在一起,不太方便去找你。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褚楚和李漪,让她们过去陪你?”
“别打,别告诉她们!”云杉的声音骤然激动起来,“苡言,是关于我和梁沛东的事情,褚楚和李漪不知情,你别告诉她们行吗?”
听见“梁沛东”三个字,舒苡言内心忽然横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以云杉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来找她,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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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杉知道舒苡言不方便去她的出租屋,便和她约在学校附近的商场见面。
商场一楼的卫生间里,舒苡言站在云杉对面,见她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一头雾水地看向她:“云杉,你到底怎么了?”
云杉闭了闭眼,摘下帽子和口罩,舒苡言这才看见她脸上几道清晰的手指印,额角也有一处淤青,看起来像是磕碰到了哪里。
舒苡言正诧异着,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又见云杉拉开拉链,脱下外衣来给她看。
这下舒苡言更加惊恐,下意识捂住嘴巴。
云杉上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背心,白皙的脖颈和手臂暴露在外。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迹,有吻痕,有牙印,有勒痕,还有被人不知用什么东西抽打过的痕迹,看起来极其刺目,叫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舒苡言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拿过云杉手里的外套,颤抖着双手帮她把外套披上,遮住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紧接着问她:“是你男朋友干的?”
云杉低着头不说话,眼泪顺着眼眶落下来,一颗颗砸在衣服布料上。
舒苡言咬了咬唇,拉开包包拉链翻找手机,内心愈发慌乱:“手机呢?我手机去哪了?”
“你干什么?”云杉懵然问道。
“当然是要报警了!”舒苡言简直替她着急。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不报警解决,一味地哭有什么用?等着渣男回来继续虐待她吗?
听闻舒苡言要报警,云杉立马慌了神:“不行,不能报警!”她伸手阻止她,“苡言,不能报警!”
“为什么不报警?”舒苡言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云杉,你这是被虐待被欺负了!你难道要一直放任着那个人渣对你为所欲为吗?”
云杉吸了吸鼻子,眼泪断断续续往下掉,眼睛红得不像话。她觉得那些事情太过难以启齿,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出原因:“苡言,不能报警,因为他那里有很多关于我的……不好的照片。”
“他说过了,只要我敢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他就会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发到我们学校的官方邮箱,让我丢人现眼,让我没脸见人……”
“照片?”虽然早已料想到梁沛东不是什么好人,但舒苡言还是大为震惊,她嘴唇颤了颤,问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他拍了照片?”
提起那些旧事,云杉忽地呼吸急促,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的害怕不像装的。舒苡言帮她把外衣穿好,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手掌轻抚她的脊背,试图帮她缓解紧张情绪:“你要是不想说,咱们就不说了。咱们报警处理,总比站在这里掉眼泪干着急的好……”
“苡言。”云杉募地开口,将她打断,一双清澈的眼此刻已布满血丝,看起来可怜又可怖,“其实梁沛东他……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
话说到这里,虽隐晦,却已相当明了。
舒苡言瞬间明白过来,云杉是被梁沛东欺负了。她和梁沛东不是自由恋爱,也不是自愿搬出来与他同居。
她是被梁沛东逼迫的。
“所以,你之前拿我的东西挂到网上去卖,是被他逼迫的吧?”舒苡言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有一个思路清晰的头脑。
她大胆猜测:“是他在外面欠了别人钱,还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要你帮他还债?”
云杉抬起头看着舒苡言,眼中的恐惧转变为诧异。许久,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是,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云杉始终不愿回忆起那段过往。那段绝望与恐惧并存的日子,注定是她一辈子无法摆脱的阴影,和耻辱。
云杉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暑假认识了梁沛东。那时她去到一家健身房兼职发传单,梁沛东就在那里当健身教练。
是在一天晚上,健身房的同事们一起聚餐,云杉也去了。那晚她被同事灌了酒,意识昏沉,等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酒店床上,身边还躺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梁沛东。
云杉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忆起那天的遭遇。她被梁沛东以床照威胁,让她做他的女朋友。梁沛东还借此警告她,若是敢无缘无故消失,或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便把这些照片散播出去,让她没脸见人。
云杉虽然家境一般,却也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她心性单纯,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也不知道遇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在此之后,梁沛东便时常约她出去,用各种方式强迫她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在更加深入地了解梁沛东之后,云杉才发现他这个人嗜赌成瘾,健身教练也只是他给自己包装的一件外衣。梁沛东总是以各种理由找云杉借钱,若是她拿不出钱给来,梁沛东便对她动辄打骂,甚至是更加过分的羞辱。
云杉没想到,自己脑子一热做出的暑假留在滨城打工的决定,会让自己深陷水火之中。她无数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走进那家健身房,又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聚餐,被他们灌得烂醉,又让梁沛东那个垃圾有机可乘。
她度过了人生中最最恐怖的三个月,可即便这样,她也没想过轻生,因为她深知父母养育她的辛苦和不易。她得好好活下去,她要努力练琴,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她想成为父母的骄傲,让县城里那些从小瞧不起她的人对她刮目相看。
于是她把恐惧深藏于心底,不敢告诉任何人,同时也放任了梁沛东对她肆无忌惮的伤害和羞辱。而她也逐渐失去了还击之力,渐渐无力回天。
听完云杉的描述,舒苡言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凿出一个大洞,冷风嗖嗖灌进来,刺骨的寒意裹挟全身。
她静下来思考了会儿,内心的想法与念头愈发坚定:“云杉我告诉你,你必须报警。如果你有所顾虑,那我陪着你一起去,总之你不能放过那个畜生。”
“可是我怕……我怕他报复我。”云杉说出心头的顾虑。
舒苡言快被她急死了:“难道你想被这样一个人渣纠缠一辈子吗?你越是软弱,他就越是不会放过你,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你让我想想,你再让我想想好不好?”云杉拉住她的手腕,大脑飞速运转着,“我得想办法拿到他赌博欠债的证据,我得想办法……”
“他的欠条,借据,平日里你给他转账的记录,你那里都有吗?”舒苡言平静下来问她。
“借条什么的,我可以回去找找。转账记录,微信里都有,应该还在的。”
“那就好办了。”提心吊胆许久,舒苡言此刻终于缓了口气,放低声音说道,“你回去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凭证类、单据类的存证越多越好。证据越充分,对我们来说就越有利,你摆脱他也就更容易些。”
云杉有些佩服舒苡言的临危不乱,以及她无论何时都能够保持思路清晰的大脑。
云杉擦干眼泪,将外套穿好,遮盖住身上那些骇人的痕迹。
她平复好心情,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对舒苡言说:“我现在就回家收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