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误食意面过敏这件事,舒苡言留了个心眼。元旦假期过后去到学校,她第一时间去警卫室调了监控。
礼堂里的摄像头有序分布着,监视器里呈现的画面相当清晰。凭借着几段零碎片段,舒苡言大概能在脑中拼凑出事情的完整经过。
傍晚放学,她抽空去了趟高三(6)班,目光搜索许久,却并未在教室里看见那个身影。
有人路过,见她伸长脖子往教室里看,好心问道:“同学,你找人啊?”
她点点头:“温翎在吗?”
对方朝教室里瞟了眼,扭头可惜道:“不在呢。不过她回来了我可以帮你转告。”
“那麻烦学长了,请帮我转告温翎学姐,晚上下自习后,我在学校静思湖边等她。”
男生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没问题,一定带到!”
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舒苡言内心早已平静如水,没什么波动,更漾不出半点水花。
她照常上课,照常练琴,晚上十点下自习后,按照约定时间去了静思湖畔,发现温翎已经提前等着她。
万籁俱寂,稍微发出些细小动静便被衬得格外明显。
舒苡言朝着那个身影走近,温翎听见脚底轧在草坪上的声音,转过身一脸轻松望着她:“新年好啊苡言,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苡言没打算绕弯子,直截了当地点明:“今天早上,我去保安室看了监控。”
“学姐,元旦晚会那天我的演出服出了问题,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她脸上淡无表情,一双清凌杏眸紧盯对面的女生,平静地质问,“还有学校统一分发的盒饭,我的那份被人调换了,也和你有关系吧?”
像是早就料到般,温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她耸耸肩,一改往日温柔模样,漂亮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嚣张:“学妹,看在你从小没有妈妈教育,我就不追究你的造谣和僭越了。”
她凑近舒苡言,盯着她白净的面庞看了几秒,忽地笑了笑:“哦,对了,现在你连家都没有了,寄宿在宋思远家里,说是寄人篱下也不为过吧?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有人疼有人爱,呼风唤雨的小公主呢?”
“知道你姑姑为什么从你妈妈手里接过你的抚养权吗?等把你养大了,好送去商业联姻,巩固自家地位,你还真当自己有多重要啊?”
“小学妹,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少在学校惹是生非。”
温翎像一条吐着毒芯的毒蛇,即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她的眼睛也格外明亮,唇角噬着笑意,看起来莫名的阴森诡谲。
她说完便转身,冷笑着离开。
舒苡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录音界面,荒诞地笑了笑,又重新塞进衣兜里。
认识温翎也有小半年时间,她终于揭下伪善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学姐既这么说,想必你一定家庭和睦,过得很幸福。”
舒苡言紧盯着她的背影,再开口,语气很淡,“那为什么你的父母,会教出这样心思恶劣的你呢?”
温翎闻言,脚步停滞,片刻后又回过身,走回她跟前,不可思议地笑了:“小学妹,你是发烧烧坏脑子了,还是海鲜过敏吃错药了?身体还没好就多请几天假,回去休息几天,脑子清晰了再来上学,好吗?”
舒苡言逮住她话里的漏洞,紧凑发问:“我只说我的餐食被人调换了,并未提到过敏的事情,学姐怎么知道我是对海鲜过敏?”
温翎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上了她的套,原本舒展的姿态瞬间僵硬,笑容冷却在唇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苡言回忆着自己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那晚在礼堂后面的化妆室做完妆发,化妆师去后台吃饭,舒苡言则去了趟洗手间。
恰好在这个间隙,更衣区空无一人。
也是这一时刻,监控录像里十分清晰的显示着,温翎只身一人进入了更衣区,在里面呆了将近两分钟才出来。
大约七八分钟后,舒苡言回到更衣室换演出服。礼服上身,她才发现衣裙的领口间已经出现了豁口,胸口处也开了线。
这件礼服她已经提前一天试穿过,与服装老师确认无误后才签了字领了衣服。
原本质量不错的演出服忽然间脱线坏掉,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看过监控,那天晚上,是你趁我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进了我所在的那间休息室。所以我的演出服被损坏,是你做的吗?”
“还有,我问过那晚负责点餐的方意学姐,她提前统计过每个人的口味,知道我海鲜过敏,所以专门给我点了番茄意面。可最后到手的,为什么变成了蟹粉意面?”
“我的晚饭被人调了包,也是你做的吧?”
舒苡言紧盯她的眼睛,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温翎听后不再淡定,垂眸看着她,怒目圆睁:“舒苡言,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吧?元旦晚会一共招募了十几名志愿者,来来回回那么多人进出后台,就凭借一段残缺不全的监控录像,你就认定了是我做的?”
“对,正因为监控录像残缺不全,所以我才来当面问你。”舒苡言不再是淡淡的口吻,加重语气,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是因为当初隔音教室那件事,让你一直怀恨至今,想借此机会捉弄我报复我,那你的做法真的很低劣。”
“你……”温翎气极,连带着肩膀都微微发颤,羞耻心作祟,她忍无可忍地冲对面的女孩扬起了手。
就在快要落下的一瞬,她察觉到不远处传来的异动,目光下意识朝舒苡言身后偏离了些。
看清来者后,又很快收回视线。
温翎把手收回,须臾间,唇边骤然簇起轻蔑的笑意:“舒苡言,从前我看在你是宋思远表妹的份上,多少给你留了些面子,人前人后处处对你好脸色。”
说着,她凑近一步,抓住对面女孩的胳膊:“可惜我差点忘了,像你这种死了父亲,亲妈又和别人跑了的货色,惯会使用些下三滥的伎俩!”
“你说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让韩箴对你处处照顾,体贴入微的?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是不是跟你妈学的?你说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舒苡言忍无可忍地甩开她的手,不想再与她争论下去。
却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她始料未及。
她明明只是挥开了温翎的手,结果下一秒,温翎酿跄着后退几步,双脚踩空,“噗通”一声跌进身后的湖水里。
“救命啊!救命……”
湖边传来温翎的呼救声。
学校的湖是内流湖,也就是俗称的死水,水位很低,两米不到。但温翎是旱鸭子一个,不会游泳,不通水性,掉下去后又一通扑腾,体力很快消耗殆尽。
舒苡言一时慌了神,正要蹲下身去够温翎的双手,一道影子已飞快地闪现在眼前。
韩箴没有丝毫犹豫,脱下厚重的羽绒服便跳了下去,托举着温翎把她推向岸边,随即方嘉诚伸手接住她,将浑身湿透的温翎拉了上去。
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两个男生配合得也很默契。舒苡言还没回过神,温翎已经被捞上岸,整个人颤抖着窝在方嘉诚怀中,淅淅沥沥的水滴下来,顷刻间浸湿地面。
舒苡言紧张到快要忘了呼吸,惊慌失措之下,她跪坐在湖边,朝水里的人伸出手:“韩箴哥……”
“别打湿你的手。”韩箴冷得浑身发颤,冲着她身后喊了声,“方嘉诚,拉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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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医务室里,校医简单给温翎做了检查,又托宿管送来了干净衣服给他们换上,无奈摇头:“大冬天的往湖里跳,也不知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就快高考了,身体弄垮了可怎么好?”
温翎躺在病床上,眼中含着委屈的泪,艰难地扶着床沿起身,看向舒苡言:“苡言妹妹,就算你心里对我有恨,你也不能推我下水啊……”
舒苡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
“苡言。”
这时韩箴换好衣服吹干头发,重新回到医务室,他喊住一旁的女孩,轻声道,“你来一下,问你点事。”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停下,舒苡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韩箴哥。”她站在离他大约一米的位置,低唤了声。
韩箴回过头,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晃过一丝不解。
韩箴并不知道,在他和方嘉诚路过静思湖前,两个女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了那一瞬间。
舒苡言用力挥开温翎的手,导致温翎重心不稳直接跌进湖水里。
沉默许久,他微蹙着眉低咳几声,而后看着她,语气有些严肃:“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推人下水。”
舒苡言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我?推她下水?”
沉默半晌,她几乎是哽咽着开口,“你还没有问过我整件事情的经过,就这样轻易的下了定论?”
韩箴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不论如何,苡言,我和方嘉诚亲眼看见是你推搡温翎导致她落了水,这是事实;现在温翎生病着凉躺在病床上,这也是事实,对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眼见不一定为实?”舒苡言失望地看着他,眼中浸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肯落下,“韩箴哥,能够无凭无据说出这些话来,你也挺让人失望的。”
韩箴原本想要继续开口,可见她眼眶通红,眼里沁着委屈的泪,他一时如鲠在喉,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内心忽然质疑起自己情急之下的判断。
两人正僵持着,走廊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思远很快赶了过来,微微喘息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温翎落水了,在学校静思湖。”韩箴说,“不过还好,水不深,她没呛到水,只是浑身湿透,受了些风寒。”
宋思远越听越觉得离奇。瞧了眼一旁憋红了眼的舒苡言,忽地担忧,“你这又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舒苡言揉了把眼睛,擦去眼角的泪痕。
或许是韩箴的立场和态度刺激到了她,她看向宋思远,内心的委屈忽然间收不住,一股脑倾泻而出。
“我要报警。哥,我要调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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