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晚风吹进院中,一身着黑衣身形修长的男子缓缓推开房门,迈步踏进熟悉的内屋。
青烟色的檀香飘逸在屋中,天香色帷帐内女子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黑衣男子径直来到床前,轻轻掀起帷帐,透着朦胧的月色贪婪的打量着日思夜想的人儿。
崔时音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与贺兰亭相处的时光,漫长而又炎热的夏日,两人摇着乌篷船误入藕花深处,惊起的沙鸥将水花散落在他们的脸上,带来湿润的触感。忽的又转而来到了一处狭小的屋子,角落处布满了蜘蛛网,正中间的屋粱上挂着黄色的符纸。
“贺兰亭。”
黑衣男子站在床头,怔怔望着她,听到她的梦呓声,弯唇一笑,眼中散着满足的喜意,倾身凑到她脸旁,拉住她伸出被外的柔白纤手,低声回道:“我在。”
女子睡梦中的秀眉紧皱着,像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口中不断呼喊着,“不要过来!”
贺兰亭满脸疼惜,想要安抚她,崔时音却在梦中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口中呼喊着。
大声的呼喊划破屋中寂静的空气,在旁边屋子值守的碧桃,听到叫声立马披上外衣往屋中来。
一身黑衣的贺兰亭经手下提醒,不得不走,临走时眷恋地摸了摸崔时音的脸颊,才翻窗而去。
当碧桃点燃屋中蜡烛,将崔时音唤醒时,屋中已无一人。
“夫人,您可是做了噩梦。”碧桃一脸担忧地问道。
崔时音疲倦地阖着双目,手背搭在洁白的额上。她方才确实是做了噩梦,梦到在屋中被贺兰夫人等人强逼着与正圆的尸首待在一处。
“我渴了。”
听了这话,碧桃连忙走到窗前的桌前,想要拿起水壶倒水。却发现窗户没关,小雨顺着大开的窗口飘进来,桌面上残余着水渍。
“这些小丫鬟,又偷懒了,竟然忘记了关窗户。”碧桃边将水杯递给崔时音边抱怨道。
“我怎么记得窗户是关了的?”崔时音缓了一会儿,皱眉道。“或许是被风吹开的吧。”
两人也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次日一大早,前院便传来消息,说是主君请她过去一趟。
崔时音收到消息,便跟着报信的仆从来到了前院。
进得前院的正堂,才发现堂中不止贺兰大人一个人,还有贺兰族族长贺兰宥,以及自己许久未见的亲生父亲崔浩和兄长崔时序。
“怎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跟家里说一声。”崔父一见到崔时音语气就略带不满。
崔时音低头不语,却在心中冷笑。此事便是与家里说了又有何用呢?换来的不过是利用和鄙夷罢了,他们何曾关心过她。
崔父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对自己亲生父亲连声招呼都不打,上不得台面,远比不得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
贺兰大人轻咳一声,“崔大人,此番请你前来是有要事与你说。”
听见贺兰大人说话,崔父精神一振,转而笑道:“大人何须见外,可是顽女在府中惹了事端出来。”
“这倒不是。”贺兰大人摇头叹气道,“是府中不幸,出了个拎不清的当家主母,让大儿媳受尽了委屈。此次请你过来,是想商议大儿媳与我儿和离归家的事情。”
“和离?”崔父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住了。
崔母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着要让崔时音归家另嫁给临江王,来为府中谋前程,他当时是默认的。只是谁能料到临江王最近因为办事不力,被陛下冷落,而贺兰府却突然被委任重用起来了呢。
眼见得贺兰府炙手可热起来,崔父怎会舍得放弃这门亲事。即便自己女儿要守寡,在他看来只要不失去贺兰府这一助力,也是小事一件。
“作为子女的孝顺公婆乃天经地义的事,怎能为了此事就动不动说要和离呢?”思及此,崔父冲崔时音不满道。
“非是如此,说来也羞愧。崔大人,此事却是贺兰府亏欠她良多。亭儿临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她,我本以为在府中是无人欺负她的。如今看来,是我的疏漏。”贺兰大人顿了片刻,继续道,“昨日亭儿向我托梦,说是晓得他媳妇过得不好,愿与她和离,放她自由。”
听得此话,崔时音走到堂前,朝贺兰大人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父亲大人成全!”
既已下决定,贺兰大人也做出干脆的姿态来,将和离书递给崔时音。
“大人,此事不至于此吧!咱们崔家还是愿意跟贺兰家成为亲家的呀!”崔父见此顿足道。
“是呀!还请大人三思。结成两姓是大事,怎能如此草率了断。”崔时序也道。
贺兰大人与自家长兄对视一眼,觉得眼前这父子真是利欲熏心,见风使舵。为了自己的前程不择手段,牺牲儿女的利益,厚颜无耻到此等境地倒也少见。
此次将和离书给崔时音,倒也不是他们所愿,而是被人所逼。
崔时音自己的丈夫都愿意与她和离,并且为她出头,他们不至于为了些许旧俗将人彻底得罪。
不仅人要放走,按照昨夜那人的说法,还需得为她提供保障。
“老大媳妇,你在贺兰家也有几年,管着家事,又孝顺父母,甚是辛劳。你离去时可将亭儿送与你的家私一起带去,也算府中对你的补偿。”贺兰大人咬牙将此话说出,心中犹在淌血。
崔时音没成想贺兰大人竟如此宽容,愿意将贺兰亭家产分给她,心中甚是感恩。但她既已决定要跟贺兰府再无瓜葛,自然不会接受,于是推辞道:“多谢父亲大人,只是我的钱财已足够我生存,无需再分相公的私产。”
贺兰大人都是想要答应下来,只是昨日那人的警告犹在耳边,“此事就这么定了,就算是贺兰家给你的赔礼。”
崔时音待要再推辞,却被贺兰大人挥手阻拦。
崔氏父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们的意见没有人愿意听,仿佛把他们叫过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崔兄,此事便了,劳烦你来一趟。咱们的儿女无缘,往后有时间咱们再聚。”和离的事既已办定,贺兰大人也不想多留崔氏父子,于是开口道。
“贺兰大人,此事真无回转之地吗?”崔父急声问道。
贺兰大人摇头,“崔兄为了儿女着想,又何必强求。”
既已成事实,再强求下去不过损失家族颜面罢了。
“你当真是胡闹!不过在这受了点委屈罢了,就闹到和离的地步。此事若是传出去,崔家的脸面何在?”待从前院一出来,崔父便羞恼不已,冲崔时音训斥道。
“小妹,此事过于冲动了。和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家里面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呢?”崔时序也毫不客气的接着崔父的话说道。
崔时音止住脚步,冷眼打量着眼前的至亲血脉。
“父亲,可还记得女儿出嫁前曾经说过什么?”
崔父皱眉,几年前的事了他哪还记得这么多。
崔时音心中料到他们定不会在乎此事,讽刺一笑,“我出嫁前曾经说过,从今以后无论婚嫁或生死都与崔府无关。我记得当时父亲是答应了的,如今便要反悔了吗?”
崔父闻言愕然,随后恼道:“我是你亲生父亲!”
崔时音亦高声回道:“从出嫁时,你们舍弃了我就不是了,生恩我已还。”
“好!”崔父怒极,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女儿会在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如今你翅膀硬了!说起话来倒是底气足!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能过成什么样!”
崔时音嗤笑一声,以前没有父母的庇佑,她也不一样挣扎着活下来了。
见她冥顽不灵,崔父怒气冲冲的甩袖就走。崔时序留在原地,还想再说几句。
“大哥,前面收了高家和傅家的好处,将大嫂推到面前要我退让。怎么?嫂嫂不愿帮你,你便要亲自来吗?把我卖了一次,如今还要将我出卖第二次。”对于崔时序这个大哥,崔时音毫不客气。
崔时序跟崔父如出一辙的秉性,只是人更圆滑一些。听见崔时音的讽刺,虽然脸带怒色,但也不会拂袖而走,只是道:“妹妹何必话中带刺,我们终归是亲兄妹。劝你几句不过是为你好,如今贺兰府深受皇恩,眼见的要受器用,你待在此处岂不比在外头好。”
是崔时音的错,她不该与无耻之人多费口舌,于是抬眸道:“滚!”
随后,不顾身后崔时序瞠目结舌的表情,转身便走。
拿到和离书,崔时音立马吩咐碧桃等人将早就清点好的嫁妆整理好,搬运到新置办的宅院中去。
一路压得沉沉的马车让看到的百姓咋舌,贺兰氏长媳崔时音和离归家的消息随着风声传遍了满城。
许多高门贵族家中尚未婚配的儿郎父母如临大敌,吩咐家中将人看住,生怕他们一时鬼迷心窍就跑到崔家门口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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