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区的福清街一处拐角,再过去一段路,便是懔城最有名的一个建筑矗立着,西洋风格,几千平米面积的大楼,高耸的房顶像是直入云霄。
这儿是最豪华的立雄大厦,除了有钱人,谁都买不了这儿的一件物品。
三层的位置,有一家旗袍店,名为“素青”,以老板娘的名字命名。
覃素青一直给懔城唱戏名角儿的老板们做衣服,品相完美,皆是量身定做。
普通家庭的女眷都是出自自家母亲所做,或者自行传承至母亲、上一辈的手艺。
但“素青”那儿最便宜的一件,起码也得几十大洋。
姜胤辰的穿着无法与这儿的氛围融为一体,但他样貌和形体对做衣的老板们来说,却是一个活人衣架子。
素青恰是在剪裁圆领,听闻步伐声,抬头转眼见到姜胤辰,“你又来啦……今日,可带够了?”
姜胤辰两手插兜,一直看向橱柜那件展示的旗袍。
虽是她店内最普通的布料,可样式独特。
颜色不是和羽舒长穿的纯白,是艳丽的朱红。
若是和羽舒穿上,定是衬得她凝脂更白,笑容更美。
素青看他犹豫,便说:“这件衣服你都在这看了三年了……本就是展示品,不如打折卖给你。”
富人们豪爽买单的见多了,这般执着的平民还是头回见。
素青见过许多公子哥的长相,按他体态来看,换身衣装也是个翩翩公子,可惜,是个穷人。
姜胤辰省吃俭用,拿出了手里仅有的三块大洋,“谢谢。但,我只有这么多……”
素青内心兀自叹息,三块大洋……被人知晓,可是会砸招牌的!
话到嘴边,只能牵强敷衍:“打折卖也得四十大洋,你……再努力努力。”
几十大洋若是以前,他根本不用眨眼便能买下。
最终,这三块大洋给了照顾母亲的冯姨。
姜夫人尹文槿好歹也曾是个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但所有亲戚知道姜家落魄,避之不及!生怕姜应元的赌债会跟他们家沾上边。
人都说患难见真情,此时还有个远房亲戚能来照料,姜胤辰心下已经很感激。
尹文槿睡着,冯姨只能悄声跟姜胤辰说话,打开了木柜子里塞的东西,“阿辰,这都是和家夫人来探望给的,她让我别说,但我这性子哪耐得住……怎么着得等你发句话。”
瓶瓶罐罐,看着就不少钱。
和家人待他们好,姜胤辰不是心里没数的。
和夫人每回给的恰为体面,几番折腾送回去,他们还是会再送来。
有时候,姜胤辰反观自己现状,总觉得和家好意像在鞭笞着自己的心,他无能为力去给,又无能为力去答谢。
——
过了几日,姜胤辰被和父和宗煜唤去至和家别墅。
姜胤辰恭敬有礼:“老爷,您唤我过来,是何事?”
书房内,和宗煜问他:“听闻,你哥被你打了?”
姜胤辰对和羽舒这一头一直坦言相告,对和宗煜也是有一说一,说话不拐弯抹角,“是,前些日子和家轮船几个工人和东江人赌,我哥也在。”
和宗煜暗暗叹息,“你母亲,不如接到家中来,羽舒坐的船明日就到了,你收拾收拾自己,开个车去接她。”
提及和羽舒的名字,姜胤辰的内心兵荒马乱的起来,“羽……大小姐明日回了?”
改口只因身份问题,以往多年的“伯父”改成了“老爷”,“羽舒”变成了“大小姐”。
和宗煜和他提了多次不用改口,可他不愿,和羽舒信里多次和他提到一定要照顾姜家人,偏偏面前的孩子有自己的骨气,工资不愿多拿,也不愿被特殊照顾,想法子多给都不行。
“你和羽舒成婚,早晚也得唤我一声爹,你别见外。”
姜胤辰有些话在喉咙口绕了绕:“我……不入赘……”
和宗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背,这几年他知道姜胤辰住过棚户区,睡过“滚地龙”,自己赚了些小钱又省吃俭用,租了个土房。
这种遭遇换成哪家公子哥,都是受不住的,偏偏他咬牙顶着压力,以往顽劣一概全无。
按姜家人原来的说法,他成婚会收心,这下还没成婚,和宗煜就看他已成熟了许多。
“你这孩子,若你是个拎不清的人,我会让你在和家做事?我女儿什么性子,我这个当爹的清楚的很。”
和夫人郑梦丽瞧姜胤辰从楼梯下来,穿的还是那一身顶工时的衣裳,让管家拿来一套西装。
姜胤辰:“夫人。”
郑梦丽拿着一套白色西装,和他身子比对着,笑道:“应该是合身的,照着你尺码定的,你试试。”
见他不动,郑梦丽耐心解释道:“这么些年,刚见到羽舒,你总不至于穿这身短袖裤衩,是吧?”
——
海鸟叫声阵阵。
它们飞去的方向,与和羽舒一样,朝着南边的懔城。
在船上近一个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和羽舒穿着真丝浅蓝的旗袍,搭配了一条镂空的披肩,靠在栏杆吹着海风,双手托腮,难掩快要见到姜胤辰的欣喜之情。
虽然没有在春天的时候回来,但好歹也在夏季完成了学业归来。
她的娇羞姿态惹得诸多男子频频搭讪,可与异性不善言辞的她,只能微笑以示拒绝搭话。男人们见她不愿说话,有些个死皮赖脸的还给她讲笑话。
男子也是洋外归来,瞧他软檐礼帽,兴许也不过是普通人家,也不知怎上的这顶层包房。
说话一点不着调,张口就来,靠近和羽舒笑道:“月黑风高,暮色四合,我走到一个裁缝店内,店中有一女孩和她母亲,二人看向我,女孩说‘娘亲,他瞧着甚是凶煞之相,娘亲,我好怕。’,你猜她母亲如何回答?”
和羽舒听不懂那是何意,面露难色。
男人自己接上了话茬,“她娘亲说,‘你小点声,娘亲也怕’……”
听完,和羽舒轻声说了一句:“抱歉,我该去找我朋友了。”
“哎!美人儿,不好笑阿?咱换一个!”
听他的话音似是追着自己跑一般,和羽舒加快了步伐。
已经快到下船的时辰,和羽舒忽而想起借给艾尔莎的一本书还未放入行李内。
“笃笃——”
“艾尔莎。我的书,你得给我了,我就快下船了。”
艾尔莎是船上认识的朋友,可她明日才到她的目的地。
房内传来嬉笑声,艾尔莎似乎和谁在说笑打闹。
和羽舒觉得自行开门不礼貌,依旧在门口喊了几句“艾尔莎”。
笑声未歇,若是普通书籍就罢了,可那是和羽舒最爱的诗集。
“打扰了。”
和羽舒一开门缝隙,就听到艾尔莎对面的男子在念:“within
thine
own
bud
buriest
thy
content,and
tender
churl
mak'st
waste
in
arding(别把嫩蕊含苞在心,别让鄙夫浪费吝惜……)”
羞愤!
气恼!
和羽舒看到二人在床上纠缠着……撇过头去关上了门。
好好的书,被二人拿来谈情说爱!
捂着胸口的剧烈心跳。
和羽舒震惊于方才看到的景象,虽知亲吻的含义,可这二人……青天白日,竟然……
此等行径,是不成婚就能为之的吗……
涨红了脸的和羽舒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心想,罢了,那书便赠予艾尔莎。
和羽舒打开蕾丝洋伞,准备下船。
姜胤辰一大早便在此岸等待,来回踱步至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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