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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先生，这个商务单为什么要接？”
熏香萦绕的古楼内，一个穿着中式服装的少年不接地抬头，看着面前坐在沙发上垂眸翻阅合同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色中山装，端坐在红木沙发上。发丝柔软地垂在额间，分明是如稚子般清亮下垂的眸子，竟显出几分沉稳。他弯了弯星子眸，扬了扬手中的合作邀约：“宋氏集团财大气粗，干嘛跟钱过不去？”
“可是你也不缺钱啊？”少年皱着脸愈发纳闷，陆家在s市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怎么也是收藏大家，怎么会缺这一次合作的钱。
陆帆反手将合同合上，不去管徒弟疑惑的眼神，起身朝外走去，“行了，等会跟他们把合同敲定，要求发我手机。”
“哦。”少年看陆帆出去，就知道他又要去s市那块小巷老街的店里了，对此他见怪不怪。其实他也说不上那个小巷老街有什么好的，但是有的艺术家可能就是有点怪癖才是艺术家吧。
驱车从郊外赶到小巷老街，再次推开车门，已经深夜。
陆帆推开被擦得亮堂的大门，拐上书画阁二楼，来到这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窗，悠悠然坐下。
小巷老街书画阁其实自从他高考那年后就没再开过张，可屋内陈设依旧整洁如新，可见主人对这间书画阁的喜爱程度。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摩挲着老旧的木质窗棂，思绪犹如月色，四散开来。
自从书画阁的原主人，也就是他的师傅，那个白胡子犟老头住院以后，这间书画阁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已经把自己困在这儿很久了，其实不止是他，还有他记忆中那个缄默少言的少女。
这些年来，他看似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只痴心与书画中。实则关于她的消息，他没少打听。
她很出名，其实不难打听到她在哪儿，毕竟只要一回到高中，就能看到她的名字被挂在校园荣誉榜上。
陆帆曾不止一次打着见兄长的名义进入中科院，碰到她的次数寥寥无几。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只关注自己。就连他状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也不曾眨过一次睫毛。
她不记得他了。
陆帆看着她这么多年依旧与记忆中的一样，独自一人，心中说不上来是难过多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她一如往常。
一如那个他跳下窗户救下吴沅沅的傍晚，她的背景不紧不慢消失在小巷中，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上心。
见死不救？
少年的陆帆对这类的行为十分厌恶，他忽略了她本就是个女生，真要救了又能做什么？
初听到她与吴沅沅是好朋友后，心中对她的厌恶更深几分。
宋叙他是知道的，谁能不知道宋叙呢。只是当知道吴沅沅喜欢宋叙那样的人时，他心中不免有些吃味。
喜欢谁不好，喜欢宋叙？
反正他们也没在一起，管他呢，他偏要凑上去。
可是他低估了吴沅沅对宋叙的喜欢，也低估了宋叙对吴沅沅的感情。
宋叙只需要三言两语，勾勾手指头，吴沅沅就能什么也不管了。
啧。
陆帆感觉拳头有些痒，真想给这个姓宋的一拳。只是还没能等他有这个想法时，他就注意到远方走入深巷中的她。
吴沅沅说过，她们之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块上下学的。
只是怎么她走前面，吴沅沅走后面？
吴沅沅是在为这样的人伤神么？
陆帆不理解，但是心中对她的印象更差了。
辜负真心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帆自从认识吴沅沅后开始减少打群架的次数了，本来他也不喜欢打架，只是被家族放逐的这些日子实在太无聊，他需要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能感到自己还在活着。
于是他在宋叙不在的时间里，打着带吴沅沅锻炼的幌子，挤入吴沅沅身边。
只是为什么会在操场上也遇见她？
当陆帆弯下身子，并不真心地伸出手，对上她萦满雾气的清月眸时，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背对他，往回走。
只一霎那，陆帆看到了那对清月眸中的不甘与怀疑。
她很聪明，只一瞬似乎就猜到了。
陆帆第一次怀疑起自己，他真的这么厌恶她么？
他说不清心中那道说不明的情绪从何而来，像是少女眸中散不去的雾气，萦绕着他迟迟不散。
陆帆被折腾得心神不宁，第二天晚上他提早来到操场，直到当天与吴沅沅的锻炼结束，他都没能再次看到她。
烦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校运会，宋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吴沅沅身旁。一如从前，吴沅沅再次将他忘掉。
他只好站在终点，与吴沅沅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一样，为她加油喝彩。
冲出终点红线的并不是吴沅沅，而是许久没见的她。
汗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下颚往下淌，她跑得鼻尖通红，却不停一步坚持跑向终点。
吴沅沅则在与终点几步之遥时，缓下了脚步，在宋叙的鼓励下被众人迎接。
她孤零零地穿过人潮，逆流直上独自休息。
陆帆看着手中没能送出去的牛奶，没多犹豫地扔了。
运动场通往教室的路只有这一条有房子遮阳，他在扔过牛奶时看到了她，她走得很慢，还在缓神吧，但是每步都走得坚定。
哪怕无一人为她喝彩祝贺，她也走得轻松坚定。
她像是路边不起眼的杂草，看起来寻常，身上却暗藏旺盛的生命力。
一棵小草在这个时候，悄然种下。
不喜欢一个人之后，陆帆才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
吴沅沅说她是吴沅沅的好朋友，她们无话不说。
在校园内多次碰到吴沅沅，吴沅沅身旁的朋友无非就是校园内那几个小团体，从没出现过她的身影。
何来的好朋友？
倒是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陆帆不喜欢欠别人，他总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暑假的那个傍晚，窗口下的她像是仕女图中走出的绝色，翩若惊鸿的步态、若隐若现瓷白的脖颈，天空的火烧云在她那儿都只能沦为衬托。
他看得愣神，被摁下的心情再次涌上。
他出入学校的次数变多，大多时候都是为了碰上她。
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就是忍不住想偶遇偶遇她，想知道她。
于是他寻了个幌子，让吴沅沅把她留在书画馆一天。
他起了个大早，半天未曾出门，只因他在苦恼着该买些什么给她赔罪呢？
他看不出她的喜好，也看不明白她的想法。
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再也坐不住了，跑到s市出名的芳菲阁买了许多糕点。
女孩应该都喜欢吃甜品吧？
可她不喜欢。
当陆帆再次赶回书画阁时，只看到被宋叙时不时骚扰的她。
宋叙来这干什么？
陆帆不由气恼，他拿着糕点想要上前打破氛围，看着吴沅沅，其实在问她。
“不打算邀请我么？”
“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她毫无留恋，速度飞快地收拾东西就要走，无情得不行。
陆帆的心不受控地沉下，他看着瞬间空下来的二楼，看着窗口下行走在烈日的她。
事情似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因为她不在乎。
她不在乎事情的发生，也不在乎陆帆是谁。
陆帆失魂落魄地待在她坐过的椅子上，看着灼热刺目的天际一点点沉下来，被黑幕取代。
桌上的糕点彻底冷调，一如他的心。
陆帆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是如何将一盒盒糕点塞入嘴中，一点点咽下。
甜得发腻的糕点也没能拯救他苦下的心情。
之后的半个月，他晚上自学落了许久的知识，白天帮着轻松在吴沅沅与宋叙面前替她挡下宋叙的骚扰。
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分过一个眼神。
道歉的话始终卡在嗓子眼，道不出咽不下。
半个月很快结束，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书画阁过。
陆帆很敏锐，他能察觉到她对他，或者说他与宋叙、吴沅沅他们，并没有太多情绪，顶多就是对宋叙比较厌烦。
他没有宋叙那样厚脸皮，做不到顶着她带着烦闷的眼神继续粘着她。
于是他在书画阁与学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每天下午与晚上，他都会提前回到书画阁二楼，支开窗子等着她回来。
每个寒暑假，他都会掐准时间支开窗子，看她朝书店走去。
她也喜欢看博尔赫斯的诗歌么？
那他该用什么才能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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