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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大军启程回王都,过去了两盏茶的时间,君屿东说西说就是不说正题,褚洄主动打开话题:“殿下找我是来劝和的吧?”
君屿嘴角轻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戎辛脾气倔、性子躁,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那殿下可是劝错了人,这事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褚洄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在其位谋其职,戎辛掌管刑狱,自然要铁面无私,我非常理解他。这件事我本不该干预,但又于心不忍,那些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玄武营将士,我若坐视不管,恐寒了他们的心,两相矛盾……”她将沏好的热茶递给君屿,“是生是死,只好让太子殿下做主了。”
君屿接过:“你不是让我做主,你是让我为难。”
褚洄笑了笑:“殿下言重了。”
君屿放下手中的茶盏,“看来你是觉得我不会下杀令了?”
褚洄沉默片刻:“因为殿下也坚信玄武营的将士忠心为国、不会背叛。”
君屿会心一笑:“戎辛的行为确实有些过激,当年之事成了他心底根深的一根刺,他一直责怪自己若是够狠心,便不会有那样的悲剧……”
诛魔之战后,天下归心,南穹建立,各方势力顺应天命,归顺南穹,只有北冥叛心不死,君家先祖不想再燃战火,没有对其赶尽杀绝,以致于后面让他们异军突起,四处煽动叛乱,其危害如毒烟般蔓延到南穹内廷,潜伏的卧底暗害了不少的忠将良臣,近些年越发猖獗,所以有了这次大规模的平叛。
君屿走后,褚洄问紫荆:“刚刚殿下未敢提及的名字是兰雪使吗?”
紫荆的表情突然紧张起来,褚洄追问道:“是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吗?”
紫荆点了点头:“主上是走出来了吗?”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
兰雪使畏罪自杀后,水月使伤心欲绝,差点随他而去,他的名字就成了她的禁忌。在她的记忆中,那确实是一段摧心断肠的往事,不堪回首,却难以遗忘,褚洄感伤道:“是啊!也该走出来了……”
夜深人静,戎辛靠在粗硕的树桩,往喉咙里猛灌酒,褚洄拎着十月白来寻他。
戎辛的家族在战争中英勇牺牲了,其父是褚洄父亲褚武的副将,此后褚武就把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养,戎辛拜他为师,淬励苦学,用努力弥补天赋的不足,被南穹王君封为神使,委以重任。
褚洄站到他的面前,“怎么不叫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
戎辛的性格好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认死理、嘴还硬,大都是褚洄主动破冰,好在戎辛属于给个台阶就下,从小到大,她俩之间就没有一坛酒解决不了的事。
褚洄坐在戎辛的旁边,递给他一坛十月白,以前他和褚洄都只喝烈酒,自从兰雪使不在了,她俩不约而同地饮起了兰雪最爱的十月白,褚洄轻声说:“兰雪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戎辛很意外:“你终于肯提他了?”
褚洄淡然道:“此遭九死一生,我也想明白了,痛也痛过了,怨也怨过了,折磨自己也折磨过了,也该放下了。”
戎辛静静地听她说:“此番平叛,仇恨已了,我若一直执于过去、困于过去,也不是兰雪想看到的。我们现在啊,不但是为生者而战,更是为那些逝去的人而活,带着他们的期盼好好活着,你说是不是呀?”
戎辛微牵了下唇角:“你跟师傅一样……从来都是勇敢的人,也是我钦佩的人。”
褚洄莞尔道:“不敢当!”
酒坛相撞的响声清亮,河水潺潺流淌,旷野之上的圆月格外明亮,仿佛能照遍整片山河。
戎辛喝醉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饮尽的酒坛摔碎在石滩上,声音带着怒气:“我好后悔……当时为什么要犹豫,就该把那一伙人全杀了!”
褚洄劝道:“切莫让其成为你的心魔,一旦有了心魔,就有了弱点,会阻碍你的思想,容易受到蒙蔽、利用。”
戎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确实已经影响到他的理智,所幸……
戎辛轻轻颔首:“我明白,水月……”他突然停顿,面对褚洄改了口:“褚洄,谢谢你。”
“光口头谢可不行,要实际表示才行。”
戎辛坐回来,又揭下一坛酒的封布,“你在打什么主意?”
褚洄笑着说:“反正你身兼玄武营副统领一职,就劳烦你多替我费费心啦。”
“好啊,刚打了胜仗,你又想躲懒了。”戎辛酣畅地饮了一口酒,“殿下说的没错,你确实不太一样了!”
心登时咯噔一下,褚洄立刻警觉起来,“哪里不一样了?”
戎辛半晌才说:“你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有区别吗?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不都是我嘛。”
“不一样……”戎辛强调了遍:“不一样……”他转过头看向褚洄,意味深长道:“准确的来说……是你最初的样子,那个还不是神使、父亲尚在、没有抗下玄武营重担时的你。”
褚洄回想着水月使的记忆,感慨道:“那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回南穹王都,暝王病重,急召太子回宫监国。
行至云水王宫,褚洄勒马观望了好一会儿,她亲眼看到云水王宫的全貌,不是在壁画上,也不是在记忆里,没有如梦似幻的朦胧感,没有被无情的战火毁坏。
阳光穿过薄云照耀下来,宫殿完好无缺,气势巍峨伟丽,千重门开,琼楼高起,雕栏玉砌,锦绣成堆。
褚洄与紫荆回到居所,比起云水王宫中的崇阁玉宇,水月轩偏于一隅,就很不起眼,庭院冷清,栏下槐花簌簌,风中萦芳,小筑优雅,青枝拂檐,绮窗坐看行云。
褚洄走进去,熟悉感就涌上了身,她以为自己又回到凤鸣山钟离絮的寝殿,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该有的细节都在,尤其是那株寒江春雪,当时她就在想,这么难养的花,他却养的这么好。
褚洄俯下身,用指尖轻点了下叶子,心说:“你既知这是她喜欢的,那你可知她是因何而喜欢?”
褚洄快速适应这里的环境,认识这里的人,暝王久病未愈,一直在鹤台山上养病,各司各部没有变得糟糕,在君屿的统领下,仍是井然有序。
褚洄虽然有了水月使的记忆,但她也不是事事清晰,而且有些事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水月使不好八卦,对闲事寡淡,尤其是接管了玄武营后,她每天不是练功,就是练兵,所以具体还要靠褚洄自己摸索。
褚洄只要空下来,就泡在藏书阁,废寝忘食,学习南穹的政治、经济、文化、吏法、刑律、军事、官制、历象、礼乐、税赋等,她当年考学都没这般刻苦过。
有一点让褚洄很意外,南穹这个国度,推崇男女平等,女子也可以入朝堂、上战场,王宫内廷来来往往的女官不在少数,身居要职的也有女性,她翻阅典籍,这样的制度非一日之功,而是历经三代接连努力的成果,她觉得南穹也没有很差劲啊。
褚洄专注地写着笔记,忽然被君屿一把夺过去,“写什么呢?这么认真?他好奇地翻了翻,褚洄又从他手里拿回来,“这叫笔记。”
君屿茫然:“你写的是什么文字,我怎么看不懂?”
“嗯……”褚洄迟疑了下:“简笔字。”她虽然已经将南穹的文字认个大概,但书写着实费劲,写出来的跟水月使的字迹有一定的差距,怕露馅,所以能避则避。
君屿将手臂搭在书案上,与褚洄相视而坐,藏书阁里很安静,书卷气中还夹杂了淡淡的花香。
君屿道:“戎辛跟我抱怨,说你回来后,就把玄武营丢给他了,自己不管不问也不去。”
“谁让他能干,又被大王封了个玄武堂副帅,再说,一向不都是副的干活、正的领功嘛。”
“你小声嘀咕什么呢?”
褚洄浅浅笑了下:“没什么,我俩商量好的,大事我上,平常他管。”
君屿挑眉:“是吗?”
褚洄放下笔:“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拎两坛好酒去找他,安抚他那爱波动的小情绪。”
君屿好像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心情难过,所以躲到了藏书阁。”
褚洄想了片晌:“殿下是说太师和兰雪的忌辰快到了,怕我伤心?”
“戎辛说你想开了,但我还是有些担忧……”君屿变缓了语气:“往年父王都会亲自去悼念太师,前几日,我去鹤台山看望他,他的病又严重了,只能嘱托我带他去祭奠。”
“大王的病情加重?医官怎么说?”
君屿叹气道:“多年操劳已伤了根本,还有在战场上的旧伤接连复发,父王看上去比我出征前还消瘦了。”
“怎么会这样!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医治吗?”
君屿再次摇头:“若兰雪还在,或许能研制出具有奇效的丹药,像他这样医术超群的人,南穹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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