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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长安下着细雨,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驶入长街。此时算来已是春日正盛时节,四下里种满粉桃,在亭台楼阁的间隙中开的密密团团,像是天上飘来的薄雾。
刘韫支开窗,雨丝斜飘进轩窗,在乌木窗棂上留下了细细水痕。她并不在意,而是动了动鼻翼,嗅进满腔湿润清香。
这几日疾行并未发生什么变故,陈州遇刺后卫言前前后后的重新调整卫队,容不得一丝疏漏。他在刘景面前越发得脸,刘韫便也安下心来。
她正想的入神,卫言打马而来,离得不远不近,因着怕马匹身上的气味冲撞了刘韫,“殿下莫要贪凉,还是把窗子放下罢。”
“无妨,平阳过于干燥寒冷,本宫已经许久未曾感受长安的雨季了。”她扯唇轻笑,一双晶亮眼睛里好像也被雨雾笼住,直勾勾的盯着他,乌黑的瞳仁儿里映着他的影子。
卫言耳根微红,他张口想劝,却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只是道,“也好。”说着,便专心驾马而行,却徐徐的跟在轩窗附近,叫刘韫随时能看见他。
他并未穿戴蓑衣斗笠,而是一身玄色衣衫,只戴了顶帽子,看着像是个江湖侠客。雨水顺着竹帽淅淅沥沥的汇成水滴串儿,噼啪的打在石砖路上,又被马蹄踩碎了。
刘韫探出手,接他帽檐上坠下来的水珠儿玩,砸在手掌心凉凉的,像是夏日里他呈上来的冰碗,腻在那处冒汗。
待卫言发现时,忙忙转过头来看他,刘韫的手心已经满是水迹,不全是帽檐滑落的,还有乌云滴落的。
“殿下!好端端的接水玩做什么?”卫言的声音里难得含了几分怒气,却在瞥见刘韫略耷拉的眉眼时悉数消散了。
他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还干燥的巾帕,探身过去为他擦手。擦着擦着,便觉察到巾帕之下覆盖着的那只素手正柔柔软软的捏着他的指肚。一下一下,暧昧缱绻,惊的他丢了巾帕,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刘韫被他的模样逗的咯咯笑了起来,巾帕被她揉的皱皱的。只听见一声轻响,卫言回头看去,原是轩窗被她关上,巾帕也被她收了去。
刘韫自是没打算跟着刘景回未央宫,便差了仆从告知了他,得了恩准便转道进了另一道官巷。
卫言下意识的要跟上去,却被身后的人叫住。那人跟在他身后不远,看他与刘韫的纠缠看的一清二楚。略黑的方脸,蓄着胡须,一双鹰目,“卫侍中,您得随着陛下前去未央宫才是。”
卫言认识这人,便是被自己压过一头的骑都尉周庆。多日共事下来,他对自己多为不屑,似乎已经认定自己是刘韫的房内人。对此,卫言并不愤慨,他觉得自己得势基本都是因为刘韫。他向来不在意这些,本来他也想博取功名,最好是骇人的军功,能与她相配。
他依旧是温和的模样,笑道,“多谢周都尉提醒。”
自进了重重宫闱,一道道朱红锁门打开又落下。甬道相连却狭窄,仰头望去,只有堪堪的一线天。卫言并非第一次入宫,只是这次,他全然换了个身份。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向被小黄门们抬着的那顶缀金镶玉的轿辇,里头坐着的不仅是掌握着莫大权利的君主,还有他的亲妹。
灵儿其实生性活泼,却甘愿进了这座黄金牢笼。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晚上,他帮着秋桑一干人整理金兰苑多年沉积的书简,远远地便看见卫灵儿正同霍珩说了些什么。
他寻了个由头,想要亲口问她是否愿意作献圣舞,若是不愿,他便去求刘韫。
那晚的月亮很是亮堂,晶莹莹的银光铺了满地。卫灵儿却道,“兄长莫要疑心,反倒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血,这献圣舞的机会于我,正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便以我为引,叫咱们一家都脱了奴籍,到时我在宫中自有我的一番天地,至于兄长和珩儿,你们也有你们的一番天地。”
他想的入神,胳膊却突然被人抓住。卫言抬眼,又是周庆。
周庆递过来一个眼神,压声道,“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卫言一愣,才发觉自己差点要跟着刘景迈上台阶进殿。忙住了脚步,转身道,“多谢。”
周庆却冷哼一声,上上下下的把他打量个遍,“虽说你也就武功不错,长得不错,性格软的跟柿子一样,哪有半点儿武将威风。”
他又道,“真不知道你是哪里勾了陛下同公主的魂儿,倒叫你平步青云起来。”
周庆直白的怨怼反而让卫言发怔。他还是没生气,而是弯唇道,“周都尉好指教。”
卫言这番宠辱不惊的模样叫周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说到底,他初来乍到自是让人不满,可他也确实亲眼所见陈州那场杀戮。怎么看都和他这副文弱雅秀的气质不相配,周庆琢磨不透他,便也只好忍下。却实在忍不住想与他一同切磋的心,话便从牙缝儿中蹦出来,“这算哪门子指教,西门教练场,你可敢同我去否?”
同他比试?卫言终于仔细的观察他来,记忆里他武功一般,但也算是精炼。不过周庆算是羽林军里的精锐,若是拿下他,那么日后无论是练兵还是统战都会行事方便许多。想到这儿,他便应承下来。
此刻的雨有些急,小□□林军士躲在棚子里看他们切磋。
卫言还是那副装束,轻巧的跳上演武台,翻了个利落漂亮的枪花。雨幕被银刃劈碎,扑棱棱的转。
底下经历过陈州刺杀的军士忽而兴奋起来,拉着留驻宫中的人们道,“虽说周都尉功夫不错,但是卫侍中更胜一筹。”
留驻宫中的兵士们并不相信,骤然间便分成两派,竟然开始押注。
只听见锣声刺耳,下一瞬,两道身影便纠缠在一处。周庆穿着绛红色官服,使一柄长剑,一招一式满是杀招,拼了全力同他切磋。
再看卫言,亦如阎罗,银枪黑衣,身形似灵蛇,只见银光乍现。不过三招,便听见一声厉喝,接着‘嚓啷啷’的是兵刃相撞的异响。
银枪划开雨幕,拦截出两片天。枪尖儿只离周庆咽喉不过三寸,却稳稳的落在那处,并未伤他丝毫。而周庆的那柄长剑早就一跳一跃的掉落在演武台之下。
刹那间,棚里爆出喝彩声不绝于耳,押卫言赢的军士们一哄而上,拥住卫言笑闹。周庆虽输了,却也不恼,而是笑道,“罢!是我技不如人,我请弟兄们吃酒暖身去!。”
说着,他替卫言驱散了看热闹的兵士们,轻拍他的肩膀道,“卫侍中,我心服口服了。”
自这之后,羽林军中便给卫言起了个绰号,只叫他玉面阎罗,生的温润,性格也软和好说话,可一旦动了兵刃,便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叫人惧怕。
刘韫知道时,已是第二日。夏棉正替她更衣梳洗,一边给她梳发一边同她说起这事。
刘韫捻起一枚核桃,放入口中道,“玉面阎罗,倒是真真儿符合他。”说着,夏棉也笑了起来,“先前没发现卫侍中竟然还有这番本事。”
今日春光明媚,长安的公主府内也种满玉兰,但是相比平阳,这边的玉兰花开更早,眼下已经隐有盛放后的衰败之势。花苞一个叠着一个,风一吹便颤巍巍的抖,或是从枝桠上跌落,簌簌的落在青石砖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不必太过华丽,今儿本是陈皇后的局,随便装扮一下便罢了。”刘韫瞧见夏棉正在摆弄一副红宝石头面,忙忙的制止了她,“即是赏春宴,本宫也许久没俏皮过了,素净明亮些也好。”
夏棉端来一副粉碧玺珠饰,替她细心插戴。刘韫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拂去了眼角的泪花,“一会儿叫人传信给秋桑,她先前走的急,没时间收拾行囊,等到了南京便去找金兰苑报销,再置备些东西。”
夏棉轻笑,“殿下放心,秋桑姐姐肯定不会亏了自己的,不必您费心嘱咐,她肯定早早儿的找了分舵去领银钱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一个女官便领了通报进来。她是陈皇后身边的侍婢,穿着淡色宫装,立在外间,“殿下长寿永安,皇后娘娘差奴来询殿下可收拾妥当了?宴席已经摆好,就在明华池旁。”
夏棉看了一眼,便认出来这人是皇后的大宫女荷露,“荷露姐姐好等,殿下马上就起身了。”
长公主府离未央宫不远,相距不过一条宫巷。而刘景又特许他长姊不必步行,赐了一副孔雀金制步辇,来往方便。
没一会儿,刘韫一干人便进了□□。明华池是赏春景的最好地方,湖水蓝幽幽的,四下满是花树,桃花刚落李花开,数不尽的漂亮花朵。
陈皇后正等她,见她来了便忙迎了过来。刘韫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安好。”皇后亦回之一礼,“长姊瞧着愈发俏丽了。”
刘韫扯唇轻笑,并未搭话。她许久不见这位弟妹,而今再见,反而发现她出落的亭亭玉立。云鬓堆叠,峨眉入鬓,看着娇憨可爱。若非她知晓陈絮为人,也会以为她可亲可近。
又瞥见席末的卫灵儿,心下多了几分愧疚,便含笑道,“先前我生病,便干脆在平阳修养,难为你还惦记着我,邀我同你们一起作乐。”
二人皆入了席面,至此,人便是齐整了。
刘景后宫并不充盈,不过陈皇后,贤妃,怡妃同代婕妤几个高位妃嫔。余下的或美人或八子不过各四五人。这次私宴算是集全了众人,笼共不过十多名女子。若同前朝相比数百嫔妃,这六宫人数可用凋敝二字形容。
刘韫看着陈絮身上的衣料,正是织金蜀锦,便笑道,“这织金蜀锦上的纹样葳蕤锁春,配着金丝雀线相织熠熠生光,穿在皇后身上倒与明华池繁盛的春景很是相衬。”
她又道,“先前陛下还同我提起,说皇后甚爱此料,便叫余下的朝贡都送到凤仪宫里。”?
果不其然,陈絮掩面而笑,眼睛眯成月牙,“怪道昨日陛下回来,便差司衣司的人过来送料子。”见她高兴,刘韫便稍稍心安。
这时,荷露带着乐府的乐师舞姬过来,上前道,“娘娘,乐府的人来了,可要现在献艺?”
陈絮的目光却落在了卫灵儿身上,她倚在软榻上,神色轻蔑,“听闻陛下得了一舞姬。”陈絮声音一顿,支起身子来朝刘韫道,“那舞姬容色绝世,跳的一手好鼓舞,不如叫她为我们作乐如何?”
她的手抚摸着袖口处的繁复纹样,“不知,长姊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刘韫:果然。。。找我麻烦来了。。。-----------------还是希望大家不要用现代的眼光来看文中的人。刘韫作为刘景的姐姐,自然是要向着自己的亲弟弟。而那个时候献妃给自己弟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何况刘景与陈絮夫妻不睦也是事实。陈皇后身为皇后不能拒绝接受,就像前文所说过的,她既然选择成为皇后,就要忍受丈夫的六宫妃嫔。但很可惜,陈絮更适合当勋贵之妻,并不适合当一国皇后。这本文也不会有刘景遣散六宫的剧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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