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楚国,长安城。
绳索缚身的宋国粮商全部哭天抢地,满嘴怒骂地被压在了菜市口专门用于行刑的台上。
长安城乃是戾朝旧都,这座菜市口前的刑台历经久远,木质地面暗红一片,上面的陈血从来都没擦洗干净过。
这刑台上曾经绑过戾朝众多逆贼,先帝也在这里斩过贪官污吏、皇亲国戚,甚至安厌也是在这里被凌迟3800刀。
古时候娱乐设施少,生活又苦,百姓就总喜欢来菜市口转,每次有人要被处刑,就要数他们最高兴。
他们都是些底层人,在这个阶级固化的古代社会中未被教化,愚昧至极,听风就是雨,可以随意被煽动。
他们可不管刑台上面的人无不无辜,因为那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只知道以往高高在上的大官和贵人、富豪乡绅老爷,上了这刑台都一样得跪在他们这些被瞧不起的贱民面前!管他是什么罪名,他们都会拍手叫好!
那种不能被留全尸的,尸体还约定俗成的可以被他们捡走。他们坚信那些达官贵人身上都带着气运,吃了就能够百病不侵,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
贵人的肉吃了能当贵人,有钱老爷的肉吃了能当有钱人,若是权贵,那就更不得了。
安厌这个权相被凌迟的时候,被强行维持理智看着刽子手剐了自己3800刀,又亲眼看着自己的3800片肉全部都被抢完了,连骨架都被愚民捡回去炖汤。满地的血都被用来沾馒头吃。完全不在意她还活着的时候被砸了那么多石子和烂菜叶子的脏污。
人人嘴上说着她这个女子低贱,议论、捏造她的罪名,其实都坚信吃了她的肉下辈子就一定能投身个世家,然后像她一样聪明有文采,六元极第当上状元,依靠各种利国利民的政绩平步青云又当上丞相。
安厌像恨楚时鸣一样恨这些刁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刁民之所以是刁民,只是没有上升渠道,也没有被教化过,根本不通基本的纲礼伦常,荒谬可笑地以为吞吃同类的血肉就能够达成愿望。
所以安厌才愿意继续用各种方法,甚至是自掏腰包、和全朝的世家贵族对着也要坚持原身下令的科举改革,开化这些愚民,让这些愚民有上升的渠道。
所以她才要这么决绝地斩掉宋国粮商换取民心,让这些愚民都信她,然后逐渐偏信于她,盲信于她。
安厌并不是不恨,也不是不计前嫌同情这些伤害过她、看过她狼狈模样并当做笑料的愚民,只是这样做利大于弊。她习惯于抛弃自我的情感需求去换取目地的达成。
一如既往,在宋国粮商被绑上刑台时,投掷的石子和谩骂也一起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屠刀落下,第一颗头颅滚落。
刚和齐折叶吃完饭赶来的安厌坐在菜市口不远处的马车中,看着自己曾经跪过的刑台,感觉一阵索然无味。
“告诉刑行的,剩下的就别斩首了,换成凌迟。”
本应坐在刑台最高处的行刑官点头哈腰地站在马车旁小心道,“他们的罪行并不足够…”
“嗯?”
“下官马上去办!”
安厌把影一剥好放在碟子里的玉米粒当作零嘴,哼笑了一声。
“走。”
马车掉头,缓缓离开。
……
又是五日一次的小朝会。
金銮殿上,姜太尉严肃道:
“陛下,丞相斩杀宋国粮商一事简直就是不顾后果,陈国军队一事还未解决,又给了宋国理由和可乘之机,更别提我国粮食储备不足,若是在这时被宋国断掉补给,然后被两国一齐夹攻,后果不堪设想啊!”
龙椅上的楚时鸣闻言一怔,愤而神色大震。
他一直在宫里,对安厌斩杀宋国粮商一事毫不知情。宫里的人竟然完全被安厌掌控了,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这件事!
安厌那奸贼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就不知道杀了宋国粮商以后宋国就有理由不提供粮食、和陈国一起出兵吗?安厌难道不知道楚国的粮食会无法供应吗?
他下意识去看文官首位,却发现属于安厌的位置空着。在金銮殿环视一圈后,也没能在文武百官中发现安厌代表性的金竹绯袍。
怎么回事!安厌怎么没来?
他今日本就是要借着之前安厌立下的军令状发难,打算一上早朝就借陈国军队一事与其他朝臣一起找安厌的麻烦。可安厌不来又算是什么?是觉得做不到,或者消耗代价过大,直接斩了宋国粮商过瘾就要抛下他,抛下楚国,回陇川安氏去了吗?
不!不行…安厌在这个时候走了,楚国现在的局面该怎么办?除了安厌还有谁能解决!
楚时鸣感到一阵惶恐,“安相何在?”
“陛下不必再找了,想必安相是因为前几日说能够解决陈国军队的承诺无法达成,故意不来拖延时间。”
武官行列,平昌侯志得意满地出列,兴灾乐祸道,“虽说安相劳苦功高,可安相此行此举无异于不顾楚国安危,心怀叵测,陛下不得不防啊!”
“闭嘴!”姜太尉怒斥平昌候。
平昌侯想发怒,但顾及姜太尉,忍下声退了回去。
国子监祭酒很不理解姜太尉明明身为武将之首、安厌头号政敌,却在现在这个好时机和平昌侯内斗,“太尉这是何意?安厌之心,天下皆知,本就是他……”
“现在重要的是楚国存亡!丞相之事容后再议!”姜太尉怒声打断他。
看着他们吵作一团,龙椅上的楚时鸣心中烦躁,“够了!”
……无人理会。
安厌不在,无人镇压群臣,众人都没有顾忌,金銮殿内嘈杂一片,没人关注楚时鸣,就算听见他说了什么,也直接忽略。
执礼太监手持静鞭,在空气中击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金銮殿中的争吵这才声势渐小。
楚时鸣阴狠地看着这群朝臣,渴望权力的欲望加深,可看着他们官袍上的猛兽和禽鸟,却又感到一丝无助。
——他竟然…无比渴望在这群衣冠禽兽中找到凛然不变的金竹绯袍来获取安全感。
安厌难道真的打算丢下他了吗?那奸贼当真那么狠心,就这样扔下他和这群真正居心叵测的官袍兽呆在一起!
“陛下?”
有人在叫他。
楚时鸣回过神,发现出列的是从来都不参与朝堂斗争、甚至很少在早朝上说话的户部尚书,齐折叶。
齐折叶是真君子,敬天地君师,除了不识时务和不合群、被士族阶级视为笑柄外,算是少见的清流与可用之人了。
楚时鸣勉强回答,“……齐爱卿有何事?”
“启禀陛下,微臣相信安相定然有他的谋划,绝不会弃楚国与陛下于不顾,今日早朝缺席,说不定是被什么绊住了。”齐折叶礼节齐全地低头拱手道。
他几日前见过安厌制作的曲辕犁,也见到了那些产量宛若神迹的玉米、土豆、红著。自然明白安厌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斩了那些宋国粮商。
陇川安氏势大,又有如此神物,安厌又怎么会觉得无法胜过陈国便抛下楚国离开?齐折叶对此坚信不疑。
他此言一出,不说楚时鸣,连姜太尉都惊讶了。
齐折叶这个大圣人不是早就和安厌分道扬镳了吗?现在怎么会突然为安厌说话?又和好了?
姜太尉想起当年先帝在位时,齐折叶、安厌、江宴三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穿同一条裤子、睡同一张床上的黏糊劲儿。想到自己当初因为嫁女不成恼羞成怒针对安厌后被这三人联合起来针对,还被先帝为了给安厌撑腰约谈,连续在宫里喝了半个月茶的坎坷不安,心中泛起一阵恶寒。
和安厌绑死了的安党头号狗腿礼部尚书也觉得很新奇,见齐折叶带头为安厌辩解,连忙接话对楚时鸣道,“陛下,户部尚书所言极是,眼见安相不在,指不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我们还是先考虑陈国与宋国的问题为是。”
楚时鸣表情阴霾,“那诸位爱卿有何办法?”
“户部空虚,无钱无粮,兵部也发不出军饷,楚国无力再战,为今之计还是向陈国议合,割地赔款吧。”
兵部尚书说:“至于宋国,不如派遣公主和亲以作安抚,好叫他们顾及先帝在时安相出使各国用计逼迫他们签下的条约,叫他们没有理由像陈国那群蛮夷一样出兵,继续为我楚国提供粮食。”
楚时鸣一愣。
牺牲一个女子去和亲就能保住他的皇位,让楚国免于战火,无疑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可据他所知,除他以外,先帝当年只有两个为了平衡势力而纳的嫔妃,没有公主,只有两位皇子,两位皇子也和那两位嫔妃一起尽数被安厌害死了。
更何况,先帝是山野猎户出身,孤门独户,没有家族亲眷,自然也无宗室女。
至于楚时鸣的后宫,不说他害怕被去父留子从不敢碰那些妃嫔,就算是他有孩子,年龄也不可能那么合适。
那这派遣公主去和亲又是何从提起?
挑一个漂亮宫女封了公主送过去,人家一查便知,反倒会觉得是侮辱,恼羞成怒。
派这些朝臣家中的世家贵女,他们又有权有势,派系复杂,无论派谁家的去,都是得罪。
楚时鸣思考半天,只能从自己的嫔妃里扒。
那些嫔妃进了宫就是他的私人所有物。况且他碰都没碰过,还有个嫔妃的名头,送过去,宋国应该会觉得他低头了吧?
可那些嫔妃好像也都很有家世,可以给他提供助力…家世不好又无依无靠的只有一个……玉妃?
楚时鸣目光一凝,猛然想起安厌先前在宫中专门去救落水的玉妃,还把先帝亲赐的金竹绯袍给玉妃披着,关切至极,生怕玉妃着凉。
安厌甚至为了玉妃训斥于他!还对他——楚时鸣难以启齿地咬牙。
安厌…难道和玉妃有私情?
不知心里怀着怎样复杂的隐秘,楚时鸣将人选定做了玉妃。
作者有话要说:
恶毒小皇帝胆小怕事欺软怕硬,结果惹上最狠的了(感谢在2024-05-1610:54:33~2024-05-1710:5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赴长眠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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