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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十三年,三月廿四。皇太子纳妃前夜。
秋霜居,从前几日便忙碌起来,屋内但凡有脚的,俱是脚不沾地。也不知是喜事来临,感染上苍还是为何,素日里疯疯癫癫的上官姨娘,难得一连好几日清醒,和冯姨娘一道,左一个右一个,给十七娘讲述成亲的道道。
话说她们二人,一个出自寻常百姓之家,一个出自仕宦之家,可到头来都是妾室,除开如何侍奉夫婿,说不上个什么。况且,十七娘的夫婿非同寻常,伺候不伺候的,约莫也用不上。
索性二人甩开脸面,说起了生孩子。
于这一道,她们略略懂一些。
暗夜悠悠,枫叶沙沙,冯姨娘有些抹不开脸,埋头好似嘀咕一般,“总之,你……你听话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家之人,听说早就有伺候的,用不上……”
上官姨娘拉着冯姨娘哆嗦的手,凑了上来,“你姨娘说得对,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小册子,压箱底的玩意儿,你看与不看,明不明白,都没什么。宫里的规矩,我知道的比你姨娘多一些,皇子皇孙,过不多十六七,早有丫鬟伺候,知道的定然比那些上头写得多。你……”
鼓起勇气说道这些,上官姨娘一个昔日官眷,已然面皮发紫,喘气不迭。
也不知一旁的十七娘听进去多少,冯姨娘看看上官姨娘,见她也不像个样子,叽叽咕咕寻找帮手,“夫人,夫人这时候怎不派人来了?”
“夫人这时候指不定还跟着宫里的嬷嬷,练习明日的礼仪呢,哪里顾得上咱们……”上官姨娘像是想起什么来,更像是在逃避,即刻转弯说起了别的,“夫人三日前,不是送东西来么,我瞧着像是给姑娘的压箱底儿,你放在哪里去了?”
这些时日,冯姨娘早忙得忘了自己姓什么,哪里还记得,“我……我……”
上官姨娘叹气,“哎呀,赶紧找找啊,都这时候了,别是给放错了,赶明起来,就是整个大邺的笑话了。”
是以,两位姨娘风一阵走开,好似逃难,一点子也不像寻东西。
唯余十七娘一人,呆愣愣坐在卧榻之上,看着碧纱橱发呆。她面皮红涨,双眼迷离,两位姨娘的话,当真是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什么册子,什么压箱底,她王十七娘统统用不上,话本子里头多了去了。更何况,她王十七还自己操刀写过,小黄门的别样洞房呢。
不在话下,莫要如此。
这般好生自我宽慰,十七娘总算是寻到一二喘气的机会。放缓心境,在自己的地盘上最后一次巡视。小小的碧纱橱,其后一翘头案,一架子床,再有几个箱笼壁橱,就是她十七娘所有的家当。这些当然衬不上太子妃的名头。
王康和乔信哪里不知这些,几月前就左右搜罗来好些东西,一个是给她添妆,二个是装点秋霜居。
以免成婚当日太过寒酸,惹人笑话。
十七娘一手抚上那破了皮的翘头案,那破皮处翘起,硌得人疼,还有一丝痒。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只知它顺着经脉,遍布周身。
一切都将远去,未来不知是何光景。
一夜无眠,不及卯时,十七娘便被人从卧榻上拖起来,梳妆打扮。头面喜服,里三层外三层,不过是个梳妆,约莫去了两个时辰。继而祠堂祭拜,告慰先祖……各色仪程,不消细说。及至十七娘收拾妥当,等着赵斐然亲迎之时,已然是午后。
话说今日的赵斐然,亦然很是忙碌。卯时起身装扮,率众前往太庙祭拜,而后再回到皇城,听陛下和娘娘教导。
今儿的这场,定在正阳宫。陛下之意,此乃家事,无需君臣。
父母亲长端坐上首,陛下难得眼眶微红,连连叹气,“好,我儿要成亲了,当真是极好。你往后成了大人,也是她人夫婿,莫要再如从前一般,口德不修,不讨人喜欢。十七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身处泥潭,坚韧不屈。往后,我和你阿娘,只盼着你们好……”
娘娘见不得素日凌厉的赵坤突然煽情,“孩子今儿成亲,你说这个做什么。再说了,明儿一早还能见呢,留着你的眼泪,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说完赵坤,扭头叮嘱赵斐然,“你阿爹适才的话,千不好万不好,可有一句是好的——你那乱说话的毛病,好好改改。去岁才将人小娘子气回去……”
不令娘娘说完,陛下连忙接过话,“你还说我,大喜的日子,提那些晦气之事做甚。她一个小娘子不懂得体谅夫婿,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赵坤!你也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不能说个好听的……”
帝后二人旁若无人吵架。
尚在大厅恭敬行礼的赵斐然,换个姿势,摸摸肚子。已然半日功夫水米未进,他还得听自家阿爹阿娘吵架。
这大喜,真是大喜。
未时初刻,左右清道率府先行清道,街道戒备,四处洒扫,继而左右卫帅府开道,英武儿郎,高头大马,其间仆寺仪仗缓缓而来。东宫众人前行约莫一炷香功夫之后,才得见赵斐然大红喜服,鞍座骕骦之上,迎着光亮而来。
在他身后,独属于太子妃的六角轺车,四马并驾。宫铃摇曳,纱帐飘飘。
左右卫率府隔开的人群,三三两两闲话,说着骕骦,说着六角轺车。
我朝一向不重奢侈,皇城较之前朝节俭许多,这六角轺车接亲的规矩,还得是前朝才有。一瞬间,一传十,十传百,俱来观瞻太子妃的风采。
无他,已然有了前朝六角轺车,那后头的关门打女婿,三作催妆诗,金童启门,必不会少。
果然,赵斐然堪堪拜过王康,得允入内迎亲,甫入前院,冷不丁就见身后之人,齐刷刷关门。
他身在宫城,长在宫城,从未听过什么前朝坊间规矩,有些懵。
一时,前厅内少男少女齐,围做一团,声高喝,“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女婿上门的日子!”
“女婿女婿,何谓女婿?”
小娘子齐声喊道:“女婿是娘家狗,打杀不论。”
赵斐然四下看看,想着这莫不是真要打在自己身上,却见下一瞬,众人拿着手中的木棍,不过是在地上点了点罢了。他个一国太子在此,给来百八十个胆子,也无人胆敢棒打女婿。
轻轻松松,赵斐然喜笑颜开,环视一番朝后院走去。
眼下的后院,俱是一群小娘子。赵斐然得见这般境况,料想她们胆子小,也不敢如何。却不料,折戟沉沙,太子殿下于此地,做了三首催妆诗,又念了《桃夭》、《蒹葭》……小娘子言之凿凿,“这地儿离秋霜居不远,殿下念诗,十七娘听得见。”无可奈何,赵斐然只能照做,暗自记下小娘子名讳,打算扭头收拾她们家中亲长。
如此这般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得秋霜居,到了今日的最后一个热闹。
金童启门。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扭动圆滚滚的身子,极为费力拉着手中的红绸,试图开启十七娘闺房大门。那吃力模样,那年岁极小模样,令赵斐然觉得这新娘子,今儿个怕是接不回去了。
像是许久之后,方才得见大门缓缓开启,南窗跟下,露出小娘子半个背影。
她规规矩矩坐着,那满头的珠翠,较之十七娘的脑袋还要大上不少。赵斐然恍惚之间,得见十七娘动了动,好似撑不住,登时一个猛子往前,想要替她摘下金冠。却不想被人拦住去路。
登时一阵笑声四起,赵斐然退后一步,明白自己错了。
一个喜娘模样之人笑道:“殿下,而今还见不得,且是等等。”说着,招呼两个金童过来,弯下腰问话,“金童金童,女婿上门迎新妇,可是能行?”
“天赐姻缘,万事顺遂。”说罢,喜娘和金童齐齐让开。
明白这是可以入内,赵斐然大步朝前,入到内间。
半下晌的光亮昏昏,金光穿过南窗,投到十七娘面颊。她好似浑身沐浴金光,灿烂光明,等待来人。约莫是知晓外间的热闹,在赵斐然浑浑噩噩入内的一瞬之间,十七年嫣然回头,明媚一笑。好似眼花,赵斐然只觉那窗外的光亮,尽数落入十七娘眼中。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赵斐然一个不稳,双腿发软,踉跄着朝十七而去。下一瞬,被跟随入内的喜娘招呼,“这可是不能急!”
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偏生无处解释。赵斐然只能干站着,等候喜娘的指令。越等,心中越发烦躁焦急,他个太子殿下,今儿半日功夫,不过是个迎亲,愣是将前十余年没丢的脸给丢了个干净。
大婚议程,到底是谁定的规矩,待他收拾妥当上朝,即刻发配了去。
万不能在留在京都。
迷蒙之中,赵斐然手中被人塞个东西,低头看去,见是喜娘递过来的红绸。
小小一段红绸,他在这头,十七娘在那头。
三五步,咫尺之间。
抬抬眼,即可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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