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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小客栈里,丁冬关好门窗,同苏念脱了鞋子钻入榻上,苏念把包裹里的一只小匣子打开,哗啦啦将里面的首饰珠宝一股脑倒出来。
丁冬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首饰,“这些……能当吗?”
想来是好当的,但辨识度太高,只怕被有心人惦记惹祸上身,或者让人顺藤摸瓜暴露身份。
苏念托着腮望着这些林林总总,“离开太匆忙,只能随意抓一把,咱得整理整理,看哪些能当,哪些暂时不能当。”
“确实挺匆忙,我都没什么准备,”小心地觑着苏念的脸色,丁冬还是忍不住询问,“小姐……那个,为什么要走?”
苏念拨弄着首饰的手一顿。
为什么要走?
她就得问问自己,为什么要留。若非一开始叶鸣赫强按着她的头,让她同意为妾,他们怎么会如此?就算现在叶鸣赫会“舍不得”,她于他来说很“特别”。
又怎样?
鹤安的娘亲、被赐婚的沛玉珊,让这些“舍不得”和“特别”,显得很可笑。
而她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原以为她只是想找一个真心待她、非她不可的郎君,现在想来,还要多加一点——
“你不知道,叶鸣赫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我很怕他的。”苏念同丁冬解释,情绪稳定很重要。
“啊?”丁冬禁不住疑惑,“不是在改了吗?”
苏念抬眼,“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样说。”
“狗能改得了……”苏念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看纪冲,将自己伪装得多好,遇事之后还不是暴露本性。一个纪冲就够我受得了,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话糙理不糙。
两人说着,已经挑拣出几样好当的首饰,丁冬的眼神落在一个白玉扳指上,“怎么还有这个?”
苏念一把抓过,“拿错了。”将那扳指顺手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就在这住着,哪儿都不去。”
叶鸣赫必然以为她会去南边较富庶之地,她们就选择去人烟稀少又荒凉的西边,但现在就不能这样逃走,而要住在城外西边的小客栈内,可以打探到城中的消息,在决定什么时候离开。
叶鸣赫也猜不到,她还没有离开长安。
苏念和丁冬便在这个客栈住下了,一边还留意着城中的动静,倒也奇怪,接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寻人的消息。苏念想着,可能叶鸣赫是暗中搜寻,毕竟屋里的妾跑了很不光彩,她掐算着时间,只怕寻人的主力都去了南边,是时候出发了。
这日,她与丁冬打算出门采买路途所需物件,途径柜台时,那正拨弄着算盘的掌柜抬眼看过来,急忙询问:“两位娘子是要出去吗?”
丁冬点头。
掌柜道:“哎呀,那就在附近走动走动,就赶紧回来吧,最近这长安城内不太平。”
丁冬神色紧张地看向苏念,苏念道:“是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既是不太平,可是闹出了人命?”
掌柜忽地笑说:“没有,没有,人命倒是没有,听着像是趣事一桩。”
丁冬没好气道:“趣事,怎么和不太平联系在一起,没得叫我们这些姑娘家害怕。”
掌柜忙作揖赔礼:“怪我,怪我,是我大惊小怪了。原是听说咱这长安城内,最近有个蒙面的纨绔子弟在街上乱窜,见着这……”他看了一眼苏念,“年轻漂亮的小娘子就叫‘媳妇儿’,调戏人家呢。姑娘们出门还是谨慎些好。”
那掌柜是真心替这二位操心,尤其是那个被唤作“小姐”的娘子,美得跟天仙儿似的,她住的这几天虽不常出门,但凡露个面,那些年轻公子的魂儿都被勾走了,有胆儿大的,都向他打探这娘子的身份呢。
苏念看着客栈外的天色,对掌柜笑了笑:“多谢掌柜关怀,我们早些回来就是了。”
再与掌柜颔首致谢,苏念拉着丁冬出了客栈,她俩明天就要出发,采买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可没想到这一个下午要买的物件还没齐全,眼见着天色暗了,苏念又不想耽搁下去,就和丁冬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丁冬把剩下要采买的物品已置办好,在与苏念说好汇合地方等候着,却始终见不到苏念的身影。
苏念在和丁冬分开之后没多久,就觉察到有人跟着他,她本以为是叶鸣赫的人,但转念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叶鸣赫身边的侍卫身手如何,她是知晓的,隐匿的功夫更是一流,不可能让她能觉察出。
那又会是谁?
顾念自己的安危,苏念一边继续逛街,一边暗中想脱困的法子。后来,她进入一家成衣铺子店,当即买下一身男装换上,又迅速挽了男子发髻,简单地别一根发簪,想着这样能摆脱那些人。
谁料,她出铺子不久,就感觉肩颈上一痛,再后来发生什么就不知了。
醒来时,她被捆上手脚,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屋内陈设虽简单,但绝对考究,单她面前这个小叶紫檀镌花椅就足以见得,对方非富即贵。
可这风格,又绝不是叶鸣赫所喜好……
到底是谁呢?
她又扭动着身子冲向门外,见有两个守着的人影,就在这时,有几人的脚步声渐近,那两个人影冲为首的人福了福,“小姐。”
还是个女子!
“里面那个,可醒了?”那女子声色倨傲,还带着慵懒。
苏念一下便辨认出是谁——徐清淼。
屋门被打开,及地的长裙轻缓地擦在地面上,精巧的绣鞋坠着珍珠,停在苏念面前。
徐清淼盯着苏念的装扮,略微诧异,她哼笑一声:“吆,这是又想到哪一出,还扮上男子?”她手握团扇,弯身用扇尖挑起苏念的下巴,只扫了一眼,她就甩开扇子,气恼地收了手。
虽然她不喜听旁人说,她与苏念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可她心知肚明,也明白就是靠这一点,用计策才拿下的纪冲。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苏念那双眼长得极美,眼角微挑,总是不自知地流溢出妩媚,就是扮成男子,也有种说不出的风流。
没人愿意承认相貌与人相似还比之不过,她是当真嫉妒。
可又怎样,现在还不是被她捆了来,“苏念,你知道这是哪里么?”徐清淼坐到椅子,她轻抬手,让丫鬟给她斟茶。
“想来这里是南川王府?”苏念回答。
徐清淼笑道:“是我爹爹的别苑,我爹爹说了,要让你因为上次的事亲自登门给我道歉,可这几日,我怎么都寻不到机会。说来奇怪,你跑西边做什么?”
南川王回京后在西郊练兵,城西有他的别苑,这几日徐清淼也在别苑住着,恰好撞见苏念进了一家客栈,于是让家仆蹲守。今日苏念出门,就给了她将人掳来的机会。
苏念是知晓了,谢央晚说南川王是宠女狂魔,便是因为在兰兰园她泼徐清淼一脸茶水,要私下惩治她。
苏念叹了一口气,原想着马上就要离开长安这是非之地,可还是惹上不该惹的人让她绊住了脚。
也不知那南川王会怎么“收拾”她?
若要是有叶鸣赫……
不行,她不能在有危难之时,再盼着叶鸣赫来,是自己决定要离了他。
“徐小姐,咱俩本无冤,不过是喜欢过同一个男子,才有了一丝牵扯。你现在同纪冲已定亲,我和他又没半分干系,要我说,这一丝牵扯都该没有。”
徐清淼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又看向苏念。
在这场角逐中,苏念就是个失败者,可苏念却能如此平静,她就不甘心了,“是呀,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我真想祝你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一生一世一辈子锁死。
苏念心中这样想着,却不能说,徐清淼就是个拿着猎物的猎人,如果其他猎人对她手中的猎物不感兴趣,她就顿觉自己好不容易猎得猎物不香了。她就会恼羞成怒,等着苏念的肯定不是好果子。
苏念拿捏住表情,表现得有一丝惆怅和失落,又不能太悲伤。“怎么会呢?不过也放下了。”
徐清淼见状,甚为满意,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握着茶盏轻抿了一口香茶,顿觉唇齿生花。
“唉,像世子那样优秀的男子,被诸多人惦记情有可原,我便也不同你计较了。但上次你泼我茶的事,我爹爹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看在你识趣儿的份上,一会儿,我就在爹爹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你低头认个错,就走吧。”
苏念欣喜,但面色不敢显露出来,赶忙顺着徐清淼的话逢迎着道:“想来南川王极疼爱徐小姐的,我可真羡慕,我父亲就只疼我弟弟……”
徐清淼本惬意地扇着扇子,闻言,动作又停住,“只疼你弟弟不疼你吗?我爹爹可不是,对我那个大哥可凶了,放到军营里还……”瞧着苏念面色越发哀痛,她心里那优越感陡然窜了丈把高,一并还又生出些许同情,便没有继续说。她眼珠一转,团扇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罢了,你回去吧。”
苏念吃惊地看向徐清淼,“徐小姐就这样放我回去,不会惹南川王不快吗?”
徐清淼得意地扬声一笑,“怎么可能,我爹爹可听我的。”
正说着,一个挺拔魁伟的男子负手跨步走进屋子,他眉眼扫向被捆着的苏念,眼神落在她发髻的簪子上,随即又收回眼神,看向徐清淼。
徐清淼弯着眉眼,起身迎接。
“淼儿,快给这位娘子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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