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妙妍回到平阳侯府时。
沈微月正在平阳侯夫人面前,泪眼朦胧地扯帕子。
平阳侯夫人正连连安慰。
沈妙妍在一旁冷眼看着。
沈微月不知道实情便也罢了,连平阳侯夫人都不知道。
明明平阳侯已经算得上是魏麟那一边的,出了这种事,他是第一批的知情人,却连自己的妻女都不通气一声。
那人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薄情。
诗会上发生的事情,表面上无人知晓,暗地里却在迅速发酵。
被赶出周家的何奇被查出曾在酒后对皇家出言不逊,造谣生事。
其言语之中,却又带了真实。
周家的周大人,目前还在京外,京中只有一干女眷,周家是没有获知那些隐秘消息的途径的。
何奇接触过的人便要被一一盘查。
这种调查,原本应是要扯出大事的。
但很快,魏昌皇帝便没了计较这边的心思。
西疆……出事了。
八百里加急战报。
西夷不知到哪弄来了大批精良兵器,良驹铁骑,在初春这个从未有过的时节,大肆进攻边境。
堂堂大魏,数万兵甲。
区区蛮夷几千铁骑,竟如入无人之境。
一举攻破天岭关,直直冲着淮州去了。
皇帝早朝上一挥手,谢昭查了一半的事情就被放下了。
表面看来,似乎不了了之。
只是,平阳侯连续两日,深夜进宫。
又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这日,谢昭寻了个由头,来找沈妙妍。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劝你趁早收手。”
谢昭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淡,是沈妙妍并未听过的语气。
甚至极其罕见地,能从中品到一丝来自战场,带着厮杀鲜血的压迫感。
但沈妙妍并不害怕。
她大抵能猜到一些原委。
于是,沈妙妍眨了眨眼睛,分外无辜:“我打什么主意了?”
“我若是没亲眼看着你迷晕何奇,说不得会被你骗过去。但我看见了。你并非全无破绽。”
果然。
沈妙妍便笑:“那天,人是自己撞上来的,我只是自卫而已。至于他另外做了什么事,总归不是我按着他的手去做,拽着他的舌头去说的,与我何干?”
“他的情况不好,是得了癔症。他患病的时间,距离他从你那里离开,不过几个时辰。”
谢昭收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腰间的玉佩,眼睛紧紧锁着沈妙妍。
神色中带了显而易见地探究。
沈妙妍抿了抿唇,随后低头看自己的手。
她柔嫩的手心朝上,又翻转手腕。白玉手镯转动的同时,似乎将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了下去。
“或许有些人做多了亏心事,被那伥鬼找上门来了也说不定?”
沈妙妍歪头,说道。
谢昭眸色一沉:“伥鬼是鬼。鬼,确实是大魏律法无法惩处的。”
“伥鬼也是人变的,当初的律法没救她,现在自然也不能惩处她。”
“何奇这个人出现在流言的案子里,又关系这你们平阳侯府,不觉得太巧了吗?”
“都关系到平阳侯府了,怎么还会与我有关系?”
沈妙妍抬起头来直视谢昭,眼中明晃晃地跳动着跃跃欲试。
两人无声僵持片刻。
视线在空中交缠。
谁都不愿先开口,仿佛在较着什么劲。
许久,一只雀儿落在附近的房顶,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凝滞的气氛。
谢昭终于是叹了口气,换了话题,把这件事放了过去:“不出意外,魏麟近日就能从牢中出来。”
沈妙妍默了默。
这她倒是心中有数。魏昌皇帝对于魏麟的喜爱简直溢于言表。
魏麟是他对自己权威的一种延申。
他不会关魏麟太久的。
当然,魏麟也别想全身而退。
沈妙妍回过神来,笑着对谢昭道:“谢谢。”
谢昭自己既然不提,她便全当谢昭今日只是为了提醒他注意危险。
已然妥协,谢昭便也不再咄咄逼人,他眼中带了一些无奈:“你也不怕引火烧身。”
她不怕。
各种证据咬死了是那个侍女,那她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
但,追究到底,也不过府中一个侍女情乱之时所说的话。
皇帝不可能因为这,就对平阳侯下达确切的处罚,更不要说连累她了。
能给平阳侯找些麻烦,她乐意之至。
分别之时,谢昭看着沈妙妍的背影,磨蹭一下手中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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