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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肆只觉眼前一片混沌，再睁眼，眼前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他刚才明明已经抬剑，眼看着就要斩向小鬼。
怎料那小鬼却忽地抬头，冲他裂嘴一笑。
没错，是裂嘴一笑。
它眼珠全黑，自顾盯着沈灼肆，向沈灼肆露出尖牙，两齿间摩擦出声，笑声阴冷。
“世间这么多妖魅，你杀得完吗？”
“世人这么脆弱，为何你还想保护他们？”
它眼神幽深，看向沈灼肆，湿冷的嗓音刮过他的耳膜：
“众人皆知你命格奇珍，容易招鬼，你可知，究竟是为什么？”
它继续向沈灼肆靠近，眼神锋利如尖钩，直直钩住沈灼肆，仿佛要将他拉入无尽深渊：
“因为你才是最适合成为恶鬼的人啊......”
沈灼肆不及反应，脑中眩晕了一瞬，他知眼下关键时刻，数多百姓看着他，断不可出差池，可再睁眼，眼前场景已然变化。
夜色幽幽，月亮不知何时探眸，在地面上洒下银辉。
地面上还流转着微亮的旋，空气中带着稀薄的湿意，看得出，不久之前才下过一场雨。
猛然抬头，才从树梢的那抹绿意中，可以瞥见些许春日的生机。
本应是极美的场景，莫名地，沈灼肆竟觉得心头有些沉闷。
四下声音嘈杂，不管不顾地钻进他的耳朵里，叫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略微皱眉，循着声音看向周围，这才发现周围街道青砖黛瓦，一派庄严——
这分明就是玄武街。
他顿时回神，低眸看向自己身立之地，高于街道，正好可睨玄武全貌——
自己身处诛妖台观席之上。
台下人影绰绰，他们皆举着火把，振臂高呼着什么，可沈灼肆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身侧迎面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细长的眼睛看向他：
“陛下，您可不能心软啊！”
“陛下，您不能寒了百姓的心啊......”
沈灼肆低眸打量着来人，在看清老者细长的眼睛时，终于认出来他是谁。
这是父皇身侧的老人，曹公公。他常年服侍父皇身侧，最受父皇信任。
“陛下，燕姑娘就在那诛妖台上，百姓们等着您亲自行刑呢。”
沈灼肆闻言一怔，眸中不可置信，想要出声询问，可开口却变了样。
“孤已知晓。”
沈灼肆讶然，看向身后应允的人。
那人剑眉星目，玄黑长袍上的浮金龙鳞栩栩如生，此时长腿交叠，端坐观席上，双眸轻阖，修长的手指轻揉着眉心。
眼前人明明和他有着一样的脸庞，可周身散发的气质冷淡，感受不到一丝喜气。
沈灼肆如今算是明白过来，小鬼临刑前那抹得逞的笑是什么意思。
临死前蓄力给自己一击，让他不及闪躲，好将自己永远困在幻境里。
“陛下，时辰快到了，动身吧。”
一旁的曹公公弯身上前，嗓音尖细。
“曹公公不必担忧，孤会亲自动手。”
眼前端坐的“沈灼肆”忽地睁眼，眸中一片疏离。
末了，那人起身，缓步走至诛妖台上，他并没有多少言语，不怒自威，周遭的士兵纷纷为其让开一条路。
这时台下众人的话才终于进到沈灼肆的耳朵里，真真切切。
“烧死她！”
“杀死燕千盏......”
沈灼肆心下一惊，跟着来到诛妖台上，穿过重重圈禁，他终于看见了众人所叫喊的那个人。
燕千盏。
只不过是他从未见过的燕千盏。
周遭士兵手持长戟，将她团团围住，让她再无退路。
她的发丝凌乱，面容叫黑夜的阴影隐去，叫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够了。”
束发金冠的“沈灼肆”微微皱眉，面色颇露不耐，出声呵住了身后不绝于耳的叫骂。
他双眸微眯，目光直直看向被围住的燕千盏，眸中有着情绪在翻涌。
“燕千盏，你可知悔？”
台下百姓举着火把，纷纷注目凝息，等待着她的回答。
眼前的燕千盏一身青衣，身形单薄得紧，可她却似乎却浑然不觉，只是将头抬了起来。
阴影再也遮不住，她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围的火光明暗不一，摇曳在她的眸中，让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镀上一层暖色。
她迎上“沈灼肆”的目光，笑意浅浅，耳畔红痣越发鲜艳。
“我绝无可能滥杀无辜。”
台下百姓骤然发出哄闹，远远地想向台上丢来火把，火把才至半空就陡然熄灭，只发出刺鼻的煤油味。
“沈灼肆”闻言冷笑，攸地拔出腰间的剑，眸光一转，竟直直看向沈灼肆。
他伸出手，将剑柄递向沈灼肆，嘴角带起一丝冷意。
“如果知道她日后会杀戮百姓无数......”
“你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她帮你捉妖？”
沈灼肆对上眼前人不带情绪的眼睛，只见其双目猩红，带着几分魔气。
再仔细看去，那副面孔扭曲变化，两张脸不断交替更换，时而是他自己的脸，时而是小鬼那副惨白的面孔。
那人一步步向他靠近，语气似命令一般。
“杀了她。”
“你才是最适合成为恶鬼的人啊。”
那人看着沈灼肆，最终面容恢复为小鬼的模样，嘴角咧开，发出犀利的笑声。
那笑声带着鬼气，直直进入沈灼肆的耳中。
沈灼肆头颅骤时传来强烈的刺痛感，他眼前一黑，面色菜白，嘴唇也失去血色，痛得几近窒息。
糟了，在这个幻境中，他竟对小鬼的操控毫无还手之力。
“接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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