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倒回掠过已经死去的战友们临终的面孔,有些,他亲眼见证,有些只拿到了战报,大部分尸骨无存。
那段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为他们的死落一滴泪。
他最害怕的是独自一个人被留下来。
遗憾的是他未曾看见人类胜利的未来,无法将好消息告知。
幸运的是,他不用独自留于世间,他珍惜的同伴,或者早已是家人的人们,比他先走一步。
他现在也该去他们那边了。
在还未看见人类的第一缕曙光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你!是艾利克斯!我快渴死了,啊,那是你的水吗?借我喝一口呗!”
涅卡公爵家的儿子,英格尔,作为第一个因他死去的无辜的人,兰莫尔一生都在追念的弟弟。
那张明快张扬的脸庞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作为死前的走马灯来说,这个画面过于逼真,丝毫的细节都复刻了一般。
黑色的长发顺滑披肩,用一根红色丝带松散半扎,眼眸色泽像花园里沐浴阳光的紫罗兰,身着修身的骑马装,手握马鞭,朝他奔来。
英格尔是个贵族中少见的没心没肺的赤子,交朋友既不在乎出身,也不关心任何流言蜚语,只看眼缘。
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他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艾利克斯愣神的瞬间,英格尔已经夺过他手中的茶水灌了下去。
艾利克斯心脏骤停,他下意识挥手拍去茶杯。
英格尔被他的动作吓懵了。
其他人这时候已经跟过来了。
艾利克斯面色癫狂地揪住英格尔的领口:“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九皇子!你做什么!放开应!”
英格尔嘴角淌着茶水——为时已晚。
艾利克斯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嘶吼着叫人去请碧锡大主教,守在英格尔身边,像一只濒临死地的野兽护住自己的珍视之物。
在旁人面前一直笑意盈盈的面孔突然变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暗中隐藏的人也因为5级剑客肆无忌惮爆发气场不敢轻举妄动。
艾利克斯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年轻的公子醒来又吐血,吐血又晕厥,不断地休克抽搐□□,在生死边缘游走。
他想,躺在那里的本来是我。
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他。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孩子的死亡。
这太过分了。
很久以前撕开的口子如今在心脏上再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狠狠地楔上一个更深的缺口。
兰莫尔的哀痛,公爵夫妇的悲愤,这个阴影笼罩了公爵家许久。
直到公爵一家都为他而死。
他身上背负了千万条性命,战争的时期他压根无暇回顾,牺牲似乎成了日常。
这些过去的记忆,现在,反而一齐朝他呼啸而来。
他们的死,怎么可能会是理所应当!
不知不觉间手指攥紧,骨节发白,旁人谁也无心关注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拜托,活下来。
拜托,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他在战场上战斗了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
他蓦然抬头,看见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眯着眼睛,瞳孔逐渐涣散。
他要死了。
过去,他就是在这一刻死亡的。
英格尔·涅卡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潜意识里察觉到这一点,脚步踉跄了一下,脱力地靠在墙上。
下一刻,碧锡大主教赶到,她从阳台上降落,收起飞行法阵,没说一句废话,直接展开最高级的治愈魔法公式。
上一次,他因为不知所措失去了理智,只能守在人身边,别人又慌慌张张去喊教皇,而教皇恰好正在闭关中,耽搁了片刻时间。
这一次,他没忘记让人直接去喊碧锡大主教。
她来的很快。
而床上的人,在闭上眼睛之后,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碧锡在紧急施展了治愈法术之后,英格尔很快嘴角漫出血泡。
“快!让他侧身,把污血全都倒出去,否则他会窒息休克!”
艾利克斯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喊道。
几个侍女接连清理着血水,他则被兰莫尔一把推开。
他这位未来的战友和好友,眼中是对他深深的仇恨。
艾利克斯再清楚不过,哪怕之后兰莫尔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心底还藏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英格尔终究是替他而死。
而这一次,英格尔没死。
经过3个小时的抢救,碧锡大主教抹着汗水,说了一句。
“还活着。”
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艾利克斯踩在棉花上一样,瘫坐在了墙角。
他是最不敢相信的。
活下来了……
碧锡大主教握着魔杖坐下,片刻也不敢放松。
治愈的法阵还是一个接一个套在英格尔身上。
就这样整整一天过去。
碧锡大主教,公爵夫妇和少公爵一夜没合眼。艾利克斯被他们完全无视,也不肯走人。
终于,英格尔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喷出一口血。
被单上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皱着眉头咽下公爵夫人递过去的水。
哪怕是看着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艾利克斯知道他醒了,下意识从此抬头看去。
看着他的动作,才终于有了这个人还活着的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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